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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那正在低头看帖子的小厮顿时抬起头来,打量了那骡车,又扫了一眼说话的小丫头,见其穿着簇新的柳绿小袄,收拾得干净,却是哂然一笑,又将帖子递了回去。
“咱们府里这两天正有事呢,老太太恐怕没工夫见外客,就是我替你进去回了,主子们也必定没心思见的。”
那小丫头闻言气结,鼓着腮帮子正要争,却听到骡车上传来了低低的唤声,连忙转身回去,又伸出手去搀扶了一人踩着车蹬子下车。那后下车的少女正是苏婉儿,不同于昨日大护国寺的光景,今日她衣着一色簇新,头上手上都有金玉首饰,打扮得倒也华丽。见那小厮往自己脸上瞧,她不禁心生愠怒,随即就和颜悦色地说:“这位小哥,劳你进去禀报一声你家三小姐,就说是苏婉儿奉了祖母求见,还请体谅长辈这一路辛苦,通禀贵府老太太一声。”
那小厮原本还要推搪,旁边的小丫头已经是塞了一个银角子上来。他掂了掂分量,这才满脸堆笑地应下了,反身一溜烟地朝里头跑去。苏婉儿则是又回了车上,整整裙子坐好之后,她就低声对一旁的老妇人说:“祖母,侯府二老爷昨天才刚刚夺爵,咱们为什么这时候来?”
“刚刚夺爵,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咱们来这儿方才能见得着正主。再说,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谅她们也不敢一味傲气凌人。刚刚过来的这一路你瞧见没有,阳宁街上冷冷清清,侯府已经不比从前了。你大哥是个举人,今年兴许还能中得进士,这门亲事以前是咱们高攀,现在就说不好了!再说,咱们是和威国公一路进京的,他们也得盘算盘算这其中的关节。放心,我有分寸,陈家倒不了,这门亲事对你大哥有利。”
陈氏今年七十有四,已经是满头银丝,脸上皱纹密布,身上穿着一件松花色的长袄,露在外头的手上戴着一双碧玉镯子,却因为身量过于干瘦,表情过于刻板,显不出那种大户人家老太太的富态慈祥来。她十六岁嫁入苏家,打理了几十年家务,从外到内无事不管,早已养成了处处指手画脚的习惯。此时此刻,她面色刻板地打量着苏婉儿的妆容,一把伸手拔下了那支长长的双股金钗,这才说道:“人家才遭了事,别太华丽了。”
苏婉儿见陈氏将那只金凤钗直接拢在了袖子里,眼皮一跳,随即才垂头道:“祖母教训的是。”
陈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祖孙俩就在车上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婉儿已经是被祖母时不时冒出来的一句告诫给说得头都大了,最后总算是等来了那个从里头匆匆出来的小厮。那小厮到了马车前唱了一个大诺,这才说道:“我家老太太请二位到蓼香院说话。”
蓼香院穿堂,陈澜带着红螺站在那里,心中却想着今日一早,陈滟说是身子不适,陈汐说是要侍奉生病的徐夫人,全都没到水镜厅来。刚刚她接到帖子,思忖之后就让红螺去蓼香院报信。原以为朱氏必定会找个缘由推搪,谁知道最后竟是传话说把人请进来。此时,见着那边门口苏婉儿搀扶着一个老妇人进来,她便出穿堂下了台阶。
“祖母,这是侯府三小姐。”
听苏婉儿对旁边的老妇人如是说,陈澜知道那便是苏家老太太陈氏,少不得多瞅了两眼。见陈氏拄着一支长长的楠木拐杖,干瘦的脸上赫然是一双犀利得有些过头的眼睛,嘴唇极薄,大约是因为常年下垂,便流露出几分刻薄的意味。只这最初印象,她就觉得眼前这位老太太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
果然,上前见过之后,她不过是有礼地寒暄了几句,陈氏就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她好一会,随即才挤出了一个笑容:“三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举止形容果然比我家婉儿大方多了。”
这算什么话?
不但是陈澜背后的红螺,就是其他几个丫头也不禁皱了皱眉。只既是老太太吩咐要接待,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一个丫头上前搀扶了陈氏的左边胳膊,一行人簇拥着往正房而去。
苏婉儿还是第一次来到侯府这样的深宅大院,自打人家卸了骡车用小厮推车进了西角门,她就一路异常小心翼翼,唯恐一步走错被人耻笑,此时见一群丫头全都是绫罗绸缎的衣裳,自己这一身簇新的反而显得着痕迹,于是索性和陈澜套近乎,有心让人瞧出自己两人的亲近来。奈何无论她说什么,陈澜只是淡淡的,十句话里难得答上一句。
陈澜对于这祖孙俩极不感冒,因而进了正屋,她对苏婉儿解说了一句,就当先进了隔仗后头,对正中暖榻上坐着的朱氏轻声言语人来了,随即就被拉着在暖榻旁边坐了。不消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