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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再三劝慰后,才各自回房去了。梁兴吹灭油灯,打开屋门,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前月光里,静心思忖。
姓盛的既然带人来夜袭,自然是被我窥破了他们的来历。之前只是隐隐猜测,这样一来,便确凿无疑了。只是,这些人行事诡秘、布阵高明、贪图又极大,目前所知还残缺不全,难以看清全局,还得补齐一些断片才成。
想到此,他心中又有些激奋,自从修习兵法以来,除了金明池争标略用到一些外,始终没有施展之地。这场暗战比疆场厮杀更凶险莫测,正是《孙子兵法》所言:上兵伐谋。
曾小羊急忙忙躲回家里,缩进被窝,身子还不住发冷打战。
自己为贪财,灌醉窦老曲,跟他打探消息,竟害得窦老曲杀了妻儿,自己也自杀。一瓶酒,三条命。一旦被人知道,尤其是黄鹂儿,自己哪里还有活人的余地?他想起自己无事时,常去烂柯寺逗小和尚弈心。不论怎么逗,弈心始终都和和善善的。他不信世上有这么好脾气的,便问:
“小和尚,你为啥不生气?”
“一念生春草,片心动秋霜。”
“我不信,你给我在这石板上生出一棵春草来瞧瞧?”
“青草何必寻?展眉即是春。”
“你净说些没影儿的话,只会耍虚招。”
“此时无心语,经年犹暖寒。”
曾小羊当时听了,半知半惑的,不耐烦,便没放在心上。可这时回想起来,却像是猛然开了天洞,顿时领略到其中深意。
窦老曲说“惹恼了我,半夜里一刀不戳死你,我就不是你爷!”自己那会儿若能稍稍劝解两句,而不是为了私心,顺着他的意,趁势鼓动他,说什么“人活一世,不就活个痛快?”这句无心语,何止十年寒?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
他娘回来,见他缩在被窝里,饭也不吃,在床边直念叨:“怕是着了风寒?哎,偏巧葛大夫又被强人害了性命,这虹桥一带,往后找谁来瞧病?香染街赵太丞、梅大夫都是穿银底靴的,轻易又请不动,不如我扶你进城去香染街梅大夫那里看视看视?”
“我死不了!你让我静一静,便能活一百岁!”他在被窝里大声吼道。
他娘听了,不敢再多语,忙轻步走了出去。他把头蒙得死死的,却翻来滚去,长这么大,头一回睡不着觉。天快亮时,才好不容易眯着,却又被一阵急急敲门声惊醒。
门外一个人大声叫唤:“小羊哥!又出人命了!”
听声音是在虹桥口摆摊卖胡饼的刘十郎,曾小羊原本不想理睬,那个刘十郎却不依不饶地不停敲门叫唤。他娘出去开了门,刘十郎竟直接冲进来,跑到他床跟前喊道:“小羊哥!赶紧起来!将才我去摆摊子,见岸边躺了个死人,脖梗儿被人割了一大道口子!”
曾小羊疲困之极,却被刘十郎硬扯起来,胡乱套上衣裳,就把他拽到了虹桥南头的河岸边。这时还是清早,那里却已经站着四五个人。曾小羊尽力眨着困眼走过去一瞧,地上果真躺着一具尸首,脖梗儿处长长一道伤口,血流了一地,近旁的青草被染得乌红。他吓得立即醒了过来。那几个人中有个说,这人像是步武营的押粮使臣,似乎名叫洪山。
曾小羊从没单独处置过这等事,但还算经见过一些,忙招呼那几个人,分别去寻厢长、书吏颜圆和军巡铺的铺兵。剩下三个人,也将他们撵得远远的,不许靠近,自己站在河边守着那尸体。
他忍不住又瞧向那尸首,那人大概三十出头,一张脸黢黑,瞪着双眼睛,嘴也微张着,像是有天大的遗愿,临死都在挣扎叫唤。他的两额都刺着字,却有些乌暗不清。他壮着胆弯腰凑近了些,左额上刺着“步军第三指挥武严营”,右额上是“升补步武营”。刚才那人看来没认错,这人真的是步武营的。
他正要直起腰,却一眼瞧见那人胸口衣襟里露出一角白纸,像是信封。他有些好奇,左右瞅瞅并没有人,便飞快抽出那信封,一眼看到上面几个字,惊了一下:梁兴教头亲启。
这人竟认得梁兴,而且有信要送给梁兴?梁兴眼下似乎惹了大麻烦,才躲在黄鹂儿家。这人难道是为送信而被杀?
曾小羊又朝两边瞅了瞅,忙躲到旁边柳树下,偷偷拆开信封,取出里头的信纸,藏到腿边偷瞧。里头的字迹十分粗拙,落款人是洪山。信里有一半字曾小羊都不认得,只看了个大概,似乎是这人打问到一个叫倪光的菜贩,又提到了双杨仓。
一看到“双杨仓”,他更是惊了一跳,慌忙叠起那信纸塞进信封中。双杨仓十万石军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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