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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拾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不帮我,怎知一定就会害我?即便你害了我,那也是我自己求来的,与你何干?”
老僧一怔,竟似乎被他说得哑住了。
萧瑟西风席地而过,顾拾觉出了些寒冷,但却仍然没有动弹。面对这个顽固的老和尚,面对老和尚口中那些自己听不懂的道理,顾拾心里其实也不知该怎么办的,他甚至连惯常的微笑圆滑都忘记了。
他用了最生硬的方式去求恳,他不知道能不能管用,但他只能这样子一直求下去。
老僧看他半晌,转身离去了。张迎瞠目结舌,留下也不是,跟上也不是,围着顾拾着急地转了两圈,跺跺脚道:“奴婢回去让人给这座大庙送一尊金身大佛过来,还怕他不答应么?要不,要不您让宗室们都过来敬佛,给这老和尚一个封号……”
“不必说了。”顾拾低眸看着地上那盘剩饭剩菜,“他不会吃那套。”
“那您打算怎么办?”张迎没辙了。
顾拾笑了笑,“我从未读过佛经,但听他方才那些话,我却一句也不赞同。什么缘法,还不跟天命一样,像个人尽可夫的娼…妓。”
张迎连忙捂住了耳朵:“别说了别说了!佛祖就在这儿呢!”
顾拾笑道:“你害怕?”
“会遭报应的!”张迎闭着眼睛大叫。
“原来你还会害怕这些虚幻的东西。”顾拾的笑容里渐渐淬出了锋芒,“那或许你还没真正经历过最可害怕的事。”
张迎怔怔地放下了手,“您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顾拾看着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转过了头,却不再回答。“你先回去,别让宫里的人起了疑心。”
“您这是打算……”
“我打算一直跪下去。”
***
第三日,后半夜。
云龙寺中的千万盏幽微烛火依然不灭,将这破落的大雄宝殿映照得仿佛金碧辉煌一般。
泥胎的佛陀低头下望尘寰,唯见一个不言不动的孤伶伶跪着的身影。他不是善人,不信法教,造过恶业,受过苦果,可他却还要来求恳。
小沙弥从佛像背后探出一个脑袋,看了他半天,却没法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任何内容来。
三天三夜了,这人一直跪在那里,全没有动过一步。
而师父竟然也不再去堂上念经,对这位客人避而不见。
小沙弥直觉地知道这是一位贵客,可他看起来却又是那么地疲倦、那么地深沉,眉梢甚至还带了一丝戾气——这是师父说的——他现在可能,过得不快乐吧?
忽然间,平空里响起一声悠悠的叹息。小沙弥吓了一跳,回头去看,才见师父也正望向殿中跪着的那个人。
老僧看了片刻,眉心微沉,终于还是走了出去,僧袍飘飘停在顾拾的面前。
他看见那一盘冷馊又腐臭的剩饭剩菜竟被吃了个干净,心中讶异,再看向顾拾时,眼中多了些复杂的神色。
他回厨房去,重又端来一盘一模一样的饭菜,过来走到顾拾面前的蒲团边,与顾拾对面而坐,手结法印,目光垂落,低声道:“雒阳被焚之后,程御医曾到敝寺小住,向老衲学了一些天竺的医理。”
顾拾抬起眼来。
老僧注视着这双眼。他的感觉没有错,这双眼中充满了戾气,这是一个任性的、固执的、自私的、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毁了全天下的人。
可这双眼中也充满了寂寞,充满了不安,充满了对自己的怀疑、厌弃和苦楚。
如果他不给对方这份解药,这个人真的会这样地痛苦吗?
“程御医也同老衲说过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当然,你们中原的纷争,老衲也听不大懂。”老僧续道,“只是老衲当时听闻他的描述,如今再见到你,却觉得你并不是老衲以为的那个样子。”
顾拾慢慢地笑了一下,“上人以为我当是什么样子?”
老僧紧紧地盯着他,“你的命中有贵人。不然的话,以你从小所受的拘管,如今怎可能御极为帝?但即便如此,你还是变成了这样。”
顾拾道:“自己是什么样子,难道还可以怪别人?”
老僧静了静,“你说得对。”
顾拾又笑了,“我的命中只有一位贵人,我现在求上人治好她的哑病。上人您也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这一辈子也只为她而活罢了。”
“执迷不悟。”
“您不在迷局之中,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