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1/4 页)
双手合十 第一章(1)
是寻找与逃遁这两种冲动,让慧昱一大早就离开叠翠山佛学院,坐长途大巴来到了芙蓉山。
慧昱已经有两年多没见师父了。2000年春天,他和师父实在忍受不了明洲通元寺的铜臭味道,便决定一起离开,慧昱打算去叠翠山考佛学院,师父却没说去哪里。离开通元寺的那天晚上,师徒俩去了明洲城西的简山,在法泽老和尚的墓塔旁边守了一夜,缅怀老和尚生前的清洁道风和对他们师徒俩的深切关爱。天明后下山,在公路边等到了去叠翠山的车,慧昱又问师父今后的打算,师父只说了四个字:冷处安身。说罢,师父摆摆手,目送他上车远去。此后,慧昱再也没有了师父的消息。
那年夏天,慧昱如愿以偿考上了佛学院,但他对师父的惦念与日俱增。他想,虽然佛门中有云游四方、岩居溪饮的传统,但师父毕竟年事已高,经不起风霜雪露。再想想师父几年来对他极尽呵护,他身为师父的爱徒,现在却不知其去向,不知其安否,不能贴身伺候嘘寒问暖,心中更是充满了愧疚。他曾打电话给师父的大女儿孟忏,问她知不知道师父的消息,孟忏说,她也不知道,她曾开车跑了许多寺院,到哪里都是扑空。慧昱说,到寺院里怕是难找,因为师父说过要在冷处安身。孟忏问,冷处安身是什么意思?慧昱说,我猜想,师父说的冷处,一是冷清僻静;二是位于北方。孟忏问,为什么要去北方?慧昱说,师父曾经讲过,北方天冷,心性易于平静,对修道有利。孟忏说,北方大着呢,我到哪里去找哇?这老头子,走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现在住在哪里也不给我个讯儿,真是气死我了!慧昱想,师父的踪迹也真是难觅,北京是北方,黑龙江也是北方,找起来可谓大海捞针。
想不到的是,三天前孟忏突然打电话给他,说她父亲就在本省北部的一座山里,离明洲只有三百公里。慧昱问她怎么找到的,孟忏说,她找来找去没有结果,最后想到了一个办法:给各地旅游局打电话,问他们那儿的山里有没有一个老和尚住。问到怡春市,接电话的正好是旅游局长,是个女的,姓云。云局长说,她那儿的芙蓉山里有一个住岩洞的老和尚,法名休宁,下巴正中有一个大黑痦子。慧昱一听不胜欣喜,说阿弥陀佛,真是太好啦,我放了寒假就去看他!孟忏说,你去吧,也好叫孟悔找不到你。慧昱惊讶地问,什么?她还要来找我?孟忏说,这丫头简直是疯了,说过几天就去找你,如果到佛学院找不到,就跑到你的老家等,看你回不回家过年!慧昱拿着电话老大一会儿没有说话,烦恼像墨黑的乌云一样,无声无息地在他的心中涨满。
所以,他来芙蓉山还有一个目的:躲避孟悔,消弭业障。
业障是三年前出现的。那时他还在明洲通元寺。有一天他在天王殿值班,孟忏孟悔恰巧来看望父亲。这姐妹俩每隔几个月便来一次,与他早已认识。他带她们去师父的禅房,正在打坐的师父睁开眼睛,对女儿十分冷淡。孟忏提出,想在通元寺打一次普佛,超度一年前死去的母亲,师父却不同意并撵她们快走。慧昱明白师父的心思,是怕本寺大众更加了解他曾经娶妻生女的过去,脸上无光心中羞耻,便建议姐妹俩到简山普照寺去做。孟忏出于无奈只好同意,却说她们不认识那儿的僧人,怕他们不给好好安排。慧昱说,我送你们过去,我认识那儿的知客。他向当家和尚请了假,就带姐妹俩去了明洲城外的简山。简山并不高,但对穿高跟鞋的姐妹俩来说,那一级级青石台阶却成了险途。走着走着,孟悔突然把脚崴了,一屁股坐到地上痛得直叫。孟忏想扶着她走,但她的那只左脚不敢落地。无奈,孟忏便让妹妹坐在这里等候,自己和慧昱去了普照寺。等把法事谈妥,二人匆匆下来,孟悔还是不能行走。这时天已黑了,路上再没有别人,慧昱也没多想,就说:我把你背下去吧。他往地上一蹲,孟悔就乖乖地伏到了背上。他站起身将孟悔往上颠送了一下,女性身上的软处硬处都让他感觉得清清楚楚。他的心急跳起来,同时也明白了自己已经犯戒。但他想,自己是在救人,而且也没起欲心,应该不是什么大错,于是平息心绪,背着孟悔一步一步下山。然而走了不远,他却感到脊背上有个东西怦怦跳动,同时脖颈上还有气息一下下急吹。那气息带有清香味儿,和麦子开花时走在麦田里闻到的差不多。他觉得事情不妙,便把脚迈得更快。终于走到山下,眼看就要到停车场了,那孟悔竟将头勾到他的左肩,嘴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真想叫你背一辈子!接着,还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用火热的脸颊在他耳边蹭来蹭去。慧昱一边偏着头躲避,一边向着孟忏的车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