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部分(第2/4 页)
码应该帮助他找到自己的介绍人。不然,党在群众中还有什么威信?我父亲仗着自己的老资格和做人正直,骂了领导一辈子,领导也经常给他穿小鞋。但是说到“迫害”,那是没有的,毕竟是工人阶级的领导。他们厂历任大小领导,全都来我家拜访过,被我父亲强迫喝上一口糠麸酒,咽下一口什锦菜,然后脸红而去。在那时看来,这就算“腐败”了。 父亲因为资格“老”,在“文革”初期就被揪斗过。说是“蹶了一宿”,就是被强迫弯腰接受批斗一晚上的意思。不过到党的“九大”以后,人们的心理上普遍认为“文革”已经过去了。大人们经常说“文化大革命那时候”如何如何,我父亲就操着一口鲁南话,经常骂“文化大革命那时候”,主要是骂“打砸抢”和不孝敬父母、不尊敬老师。我们直到宣布“文革”正式结束,才知道:哦,刚才还是“文化大革命”哪。到1970年前后,我个人感觉是物质精神生活都很正常,包括父母经常参加什么学习,我认为,谁学习都是应当的,不学习,还是个人吗? 可是这天父母的神情仿佛有点怪。他们告诉我,父亲明天要去参加一个学习班,要住在那里。我听了就有点羡慕,我一辈子喜欢吃别人家饭、住别人家床、听别人家话、给别人家干活——天生的无产阶级的命。所以次日早上父亲出门时,我要跟他去。父亲在楼门口抱了我一会儿,放下走了,我又追上去,父亲又抱起我。我从小性格与父母不合,父母经常打我,特别是四五岁后,抱我很少。所以这个场面我记得非常清楚,连同那高远晴朗的天空和楼里各家炒菜的香味。我长大后经常想到他们对我温情的一面,也就原谅了他们对我的无理殴打。这时母亲唤我回去,父亲却说就让这王八蛋跟我去吧。于是我就这样跟父亲来到了“学习班”。 那时的“学习班”就是各单位专门成立的对有错误、有问题的人员进行强制性思想学习和思想改造的内部清理机构。一般不许回家和自由出入,不许随便对外联络。至于时期长短、具体规则,那是百花齐放。据说有的学习班如同拘留所,学员如同犯人,挨打受骂。而有的学习班则如同养老院,美食终日,读读报纸,大概跟美国拳王泰森蹲的监狱差不多。泰森如果描写美国监狱,肯定跟非法移民入狱者大不相同。 我父亲去的这个学习班是哈尔滨市商业局系统的一个大班,学员有好几百。学习地点是在一个大学,好像是哈尔滨师范学院(今师范大学)。报到时要交几块钱伙食费和几斤粮票,这有点象征性,实际吃的东西价值远远超过这些。报到后发现许多叔叔阿姨我都认识,包括父亲厂子的一些党员干部。他们看我来了都很高兴,因为他们都知道我“有两下子”。其他单位也有带小孩来的,但都没精打采的,可能不是自愿来的。然后是分配房间,8人一屋,很大,有20平米。小孩跟大人一张床。房间非常干净,我觉得像旅店,现在想想,那是学生宿舍。    
跟父亲蹲牛棚(2)
以后我就过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日子。每天三餐的伙食非常好,天天有肉有细粮,而且花样很多。我家当时只我一个孩子,生活是那一带比较好的,但因为开支无计划,父亲总在外面大吃大喝,所以一般礼拜天才吃肉,米面也不能天天吃。这个学习班里,吃饭时8个人一桌,早上是馒头、烧饼、玉米粥,四盘素菜,两小碟咸菜。中午和晚上是馒头、发糕、油饼、花卷、米饭、面条轮换,六到八盘热菜,荤素各半。有时也吃窝头或饺子、包子,吃窝头时就配大米粥,吃饺子、包子时就不给菜,但酱油醋和大蒜随便吃。父亲提醒我不要多夹肉,要把肉留给别人。可是别人经常把肉夹给我。我在这儿倒是学会了集体生活的一些规矩。父亲在部队生活多年,对这种大锅饭十分习惯。他给大家讲了很多部队上吃饭的趣谈。比如怎样能够多吃到饭?你如果盛一大碗饭,以为很多,可是等你吃完再去盛时,饭桶里已经没有了。聪明的人应该先盛半碗,比别人先吃完,再去盛一大碗。不过父亲对这里的伙食似乎不太满意,因为没有酒。后来他和几个酒鬼叔叔还是不知从哪儿弄到酒,喝了好几次。 吃饭之外就是学习。每天上午集中学习,经常是个什么领导作报告或是请个贫下中农忆苦思甜,大家记录。我父亲是私塾出身,字写得很好。他常常说:“‘文化大革命’以来的这些个中学生,那个字儿写得个屁呀!哪有我写得好哇!”我总想说他污蔑文化大革命,但是我自己的字儿就写得狗屁一般,只好任他污蔑。他们总让我溜出去玩儿,但我不愿意跟那几个孩子一块玩儿,半懂不懂地跟大人们一起听着。那种严肃的、有点枯燥、有点凉意的气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