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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这么一趟要两个半钟头,可是她不觉得累,也不犯心脏病。原因是夫妇两人的确走得很慢,路程也不远。
这一天他们两口子折返到东街了,正在逛街,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从地区医院的门诊部倒退着走出来,不看身后,仰脸看门诊部的二楼,把上官芳的脚踏了一下,还差点把她撞翻。她丈夫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并大声喊:
喂喂,怎么走路呢!
那人忙忙地转过身来道歉,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光顾看上头了。脚踏痛了吗?
脚踏痛了问题不大,撞翻了你负责任吗?
这时站在街边的一个中年妇女也替那个男人道歉:大娘,对不起,对不起,他光顾着找地方呢,往上看呢。
其实,那个男人只是踩着了上官芳的鞋帮子,并没踩痛脚,上官芳便说没关系没关系,找啥地方你们接着找吧。走,咱走。
说着话,上官芳拉着丈夫的胳膊又顺着人行道往前走。可是,那个男人紧走两步追上来了说,大娘,大娘,我听着你是本地人,跟你打听个地方你知道不?
上官芳站住了,转过身对着这个人。
我问一下,50年代末——就是1960年——这个地方有个儿童福利院,你知道不知道?
上官芳一怔,打量对方一下才说,你是找孤儿院吗?
对,孤儿院,那时候人们都叫孤儿院,其实正式的名称是定西专区儿童福利院。
你找孤儿院咋哩?
咋也不咋,就是看一下。
看一下?上官芳似问非问,又似自言自语,但她的眼睛在这个人身上打量来打量去,最后落在对方的脸上:这个人也就五十岁的样子,除了皮夹克,还戴一顶解放军的皮帽子,是兔皮的,咖啡色的皮毛,像个外地人,但说话又带着本地口音。她说:
你找孤儿院咋呢?你还真问对了,我就在孤儿院工作过。
您在孤儿院工作过?那人盯住了上官芳看,眼睛上下睃巡,突然说:
上阿姨,你是上阿姨吧?你不认识我啦?
上官芳怔了一下,困惑地摇头,反问,你是谁呀?
那人大声说:
我是秃宝宝!
上官芳又是一怔,接着笑了。这个五十岁的大汉竟然说出这样稚气难听的名字来!她笑着又说:
秃宝宝?你是秃宝宝?就是那个爱钻炕洞的秃宝宝?
对对,我钻过炕洞,差点叫烟熏死。那男人以为她不相信,啪的一下摘掉了头上的帽子,并说:
你看,你看我是不是秃宝宝。
那人的头光溜溜的。不是剃过的那种秃头,是长过疮或者得过病的脱光了头发的那种秃头,除了后脑勺还有些稀稀落落的头发之外,其他部分一个伤疤又一个伤疤结痂以后锃光瓦亮的样子,一根毛都没有。
啊呀,你还真是秃宝宝,嘿嘿……上官芳咧着嘴笑,但她看见了路旁的几个行人站住了看她,看那个秃头,便有点难为情地说,戴上,你快把帽子戴上……
那个帮秃宝宝说话的妇女也有点脸红,笑着说你快戴上帽子吧,也不知道丢人!
秃宝宝也笑着,但他说,这怕啥呢,我就这么难看嘛!嫌难看你还找我咋哩?
上官芳又笑,说,秃宝宝,你咋认出我来了?我一点儿也认不出你了。
炕洞里的娃娃(2)
你咋能认识我嘛,那时候我还没现在一半高,才###岁嘛。不,还没到###岁。我是一进来就换肚子住院的,那时才七岁多一点儿。
你的眼睛尖得很,能认出我。
你没变嘛。你那时鸭蛋形的脸,现在还是鸭蛋形的脸。
怎么没变,四十年了,哪能没变?成老奶奶了。
成老奶奶我也能认出来。鸭蛋形的脸年轻不显年轻,老了不显老。再说,你嘴上的美人痣一看见就记起来了。
上官芳又笑:秃宝宝会说话了。
秃宝宝还笑:不是会说话,是真的。再说,我离开孤儿院是1969年,我都十六了,啥事不记得?上阿姨,你这是往哪里去呢?
回家去呢。我是出来遛早来了。你往哪去呢?
我就是来看一下孤儿院。我回通渭探亲,绕路定西来看一下,看一看孤儿院。没想把你碰上了,你说巧不巧?
那你找不见了嘛,早八辈子拆掉了。这两边的房子,这街,都是新修的。
可地方应该在呀。我问了一个老汉,说是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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