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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既有哥,他怎么又是周大叔?不是周二叔么?”媒婆道:“爷哟,你怎么这们好拿错?”孙氏道:“实合你说:俺闺女只他自家养活的娇,散诞逍遥的惯,到了这大主子家,深宅大院的,外头的进不去,里头的出不来,奶奶做不成,把个命来鳖杀了哩。咱别要扳大头子,还是一班一辈的人家,咱好展瓜。”媒婆道:“狗!人家大,脱不了也是个外郎,甚么乡宦家么?有规矩!”孙氏道:“咱长话短说,俺不扳大头子。有十七八的儿,必定有四五十了。俺花枝儿似的人,不嫁老头子。”
程大姐道:“这不在口说!我没的是黄花闺女么?我待嫁,我要亲自仔细相相,我怕他么!”媒婆道:“这说的是。你叫他本人当面锣、对面鼓的,大家彼此相相极好。老头子好不雄赳的哩!别说年小的,只怕你这半伙子婆娘还照不住他哩!我是领过他大教的!他前边的那位娘子,是俺娘家嫂子说的媒。后来我接着往他家走,周大叔为人极喜洽,见了人好合人顽,我也没理论他。一日,咱西街上一个裁缝家不见了个鸡。裁缝老婆乔声怪气的骂哩:‘偷鸡的叫驴子鸡巴入你妈!叫骆驼鸡巴入你妈!我还不叫驴子合骆驼入哩,我只叫周龙皋使鸡巴入!’叫我说:‘怎么!俺周大叔倒利害起骆驼合驴子了!’裁缝婆子说:‘怎么你就没听见人说周赛驴么?’那一日,我又到了他那里,周大婶子往娘家去了,他又搂吼着我顽。我可心里想着那老婆的话。我说‘拿我试他试,看怎么样看。’皇天,你见了,你也唬一跳!叫我提上裤夺门的就跑。他的性子发了,依你跑么?吃了他顿好亏,可是到如今忘不了的!这颜神镇烧的磁夜壶,通没有他使得的!”
程大姐红着个脸,问道:“是怎么?”媒婆道:“夜壶嘴子小,放不下去么!”程大姐道:“这也是个�杭杭子,谁惹他呀!”媒婆道:“你看发韶么?我来说媒,可说这话,可是没寻思,失了言。”程大姐道:“这有何妨?我这个倒也不惧,我嫁他。你约个日子请他过来,俺两个当面相。你的话也都听不的。”媒婆道:“明日人家娶亲,必定是个好日子,就是明日不好么?”孙氏合程大姐俱应允了。媒婆回周龙皋的一面之辞,不必细说。
到了次日午后,周龙皋换了一身新衣,同了媒婆,竟到程木匠家内。恰好程木匠替人家合材出去,不在家内。孙氏合程大姐将周龙皋接入里面,看得周龙皋:
头戴倭段龙王帽,身穿京�土地袍。脚登宽绰绰毡鞋,腿绑窄溜溜
绒袜。寡骨脸上落腮胡,长疱疱冒东坡丰致;鹰嘴鼻尖腾蛇口,尖缩缩
赛卢杞心田。年当半百之期,产有中人之具。
周龙皋看那孙氏的形状:
面中傅粉,紫膛色的X膛;嘴上涂朱,白玉般的牙齿。鼓澎彭
一个脸弹,全不似半老佳人;饱撑撑两只奶膀,还竟是少年女子。虽是
一双跷脚,也还不大半篮;应知两片骚扶,或者妙同五绝。见景生情,
眉眼俱能说话;随机应变,笑谈尽是撩人。
又看那程大姐怎生打扮,何等人材,有甚年纪。只见他:
松花秃袖单衫,杏子大襟夹袄。连裙绰约,软农农莹白秋罗;绣履
轻盈,短窄窄猩红春段。云鬟紧束红绒,脑背后悬五梁珠髻;雪面不施
白粉,耳朵垂贯八宝金环。腰肢不住常摇,好似迎风弱柳;颈骨尽时皆
颤,浑如坠雨残荷。十指春纤时掠鬓,两池秋水屡观鞋。开言喷一道香
风,举步无片丝俗气。生就风尘妙选,苏小小不数当年;习来桑濮行藏,
关盼盼有惭此日。
三人相见已毕,上下坐定。媒婆往后面端了茶来。吃茶已过,孙氏问道:“娘子是多昝没了?闺子丑陋,只怕做不起续娘子哩。你今年旬几十了?”周龙皋道:“我今年四十五岁,房中再没有人,专娶令爱过门为正,不知肯俯就不?”孙氏道:“大闺女二十五岁哩。要闺女不嫌,可就好。我也主不的他的事。”程大姐道:“要嫁人家,也不论老少,只要有缘法。”彼此你一言,我一语,男贪女貌,女慕男财,一个留恋着不肯动身,一个拴缚不肯放走。
将已日西时分,孙氏料得女儿心里勾当,把预备下的酒菜,搬在桌上,暖了酒,让周龙皋坐。周龙皋道:“还没见喜事成与不成,就先叨扰?”孙氏道:“看来这事没有不成的。姐夫贵客,只是不该亵渎,看长罢了。”周龙皋坐了客位,孙氏、程大姐打横相陪。媒婆端菜斟酒,来往走动。周龙皋不知真醉假醉,靠在倚背上打呼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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