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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蘇闌第一次走進黃金屋,就開在東交民巷與西交民巷的交界處,後來她成了此地的常客才知道,這是京中貴公子們聚會宴飲的銷魂窟。
黃金屋。
大俗即大雅。
有錢人就愛取這種雲山霧罩的名兒。
入口只有一扇侷促的紫檀雕花木門,連塊像樣的匾額都沒有,台階上長著青苔,卻有成排的警備駐守,乍一看倒像是一棟破敗不堪的洋樓。
在東交民巷這樣西式建築林立的地方,也未見絲毫的突兀,但任誰也難以窺見黃金屋內里的全貌。
門口的保衛個個訓練有素,對每位座上賓的父母姓甚名誰爛熟於心,家底不厚到一定的程度,連這地界的大門都找不到。
就算是找到了,輕易也進不來。
凡能進得來的,家裡的來頭說出來都嚇死人,絕非泛泛之輩。
蘇闌她們到的時候,也被盤問了好半天。
直到會所的主人李之舟出來,領著她們進去,又訓誡警衛們對人客氣點兒。
這群公子哥兒對人都有種獨到的禮貌,私底下玩的野是一回事,把女人當作玩物是一回事,瞧不上底層人又是另一回事,但自小被優渥家境浸泡出的教養不會丟。
說到底就是把體面看得比什麼都重。
走廊宮燈高耀,推開一扇扇沉重的木門,他們才走到底。
蘇闌當時滿腦子想的,倒不是牆壁上掛著的一幅幅名畫,也不是八寶檀木架上陳列的名瓷,她心裡盤踞著的是些更奇特的疑問:這些木門看著很輕,可是推起來,為什麼又沉重無聲?
一直到很後來,沈筵才告訴她。
這八步一扇的木門底下,都嵌著成片的黃金墜,因而分量要格外重一些。
這棟洋樓原本是時一位將軍的故居。
戰敗後他倉皇帶著夫人逃往台灣,只留下了個小妾守著宅子。她沒讀過幾本書,也沒什麼本事,因此建國以後,過得很是潦倒。
只能每天從家裡拿些東西出去變賣,換些錢米維持溫飽,後來實在沒東西可賣,她挖空心思開了閣樓,把將軍藏在密室里的一尊蚌佛當了。
那尊佛像雖然光瑩圓潤,褶紋冠蚌,螺髻瓔珞,卻只有半截拇指的個頭。
小妾怎麼也不會想到,她南征北剿的丈夫,大字都不認識兩個,手上竟有慈禧的陪葬。
而這件壓棺底的墓葬品,會給她招惹上殺身之禍。
這尊蚌佛被當鋪的老闆認了出來,按捺住一份激動的心,給了那小妾幾張鈔票,沒過多久就糾集匪徒夜闖將軍府。
小妾在那場浩劫中葬身湖底,等她爹娘尋來時,屍首已經被魚類啃得不成樣。
而那一顆價值連城的蚌佛,兜兜轉轉,最終落入了沈家人的手裡。
再後來這棟樓被李家買了下來,交給李之舟打理,成為李家父子接待賓客的場所。
蘇闌她們到的時候,宴會還沒有開始,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白泠帶的是琵琶,可是蘇闌不會彈。
蘇闌見牆上掛了一張月琴,但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好貿貿然前去相問。
她在金堆玉砌的高牆面前駐足時,李之舟的聲音從後頭傳過來:「你喜歡這把月琴?」
蘇闌想也沒想就搖頭,這琴頭雕牡丹,又盤圓柄直的,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手。
她一個靠打工來賺取學費的窮學生,拿什麼去喜歡這種華而不實的物什?
可她也不知哪來的膽兒:「但我想借用一下行嗎?」
李之舟打趣她,「小姑娘來演出不帶吃飯的營生啊?」
見小姑娘紅了臉,他並未再說,只伸手取了下來,「那你可得仔細著,這是宋代的古物。」
蘇闌抱著月琴點頭,「謝謝,我會很小心的。」
七點多人方到齊,四九城裡的習氣一向如此,要是約的七點鐘,那七點你根本就甭想開席,總有人喬張做致。
沈筵就是那種無論什麼宴會都姍姍來遲的人。
在他從小混跡的場面里,仿佛所有人天生該等他。
他有這樣的家世,許他驕狂,也許他輕縱無禮。
蘇闌記得很清楚,她們一首《賞中秋》已快唱到結尾,沈筵才懶散到場。
他穿了件ernegildo的純手工定製襯衫,黑色的絲質料子,垂墜感強烈,蘇闌卻分明瞧出了幾分飄逸脫俗。
沈筵的額頭很周正,一雙星眸炯炯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