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2/4 页)
个人演奏,不管是年老的、年轻的、穷的、富的,男人或女人,完全没有差别。每个人都可以来演奏,即使有时候不情愿。
我常深深望进那孤独乐手的眼里,握住他的手,若是他过度亢奋,便用言语安抚他。有些人闭上眼睛,像在聆听歌曲;有些人则做着梦。我从他们的动作看得出来。
演奏的旋律有很多可能性,我敢说我熟悉所有的旋律。不,最好还是说:几乎所有的旋律。
不过,有一点永远不变。最后的音调逐渐消失时,我总是热泪盈眶。我对那乐手有亏欠。
可是,随之而来的寂静却唤醒我的嫉妒。
今天的演出者是位小女孩。
她的名字是泰亚,十一岁,莱比锡人,长久以来拒绝与乐队合奏。昨天,手术四个星期后,她的情况有所不同。医生在她身上安装各种监控显示器,以便能精确观察她的心跳、血压高低,以了解不同数值的意义。并非因为医生担心最坏的情况发生,完全相反,他们充满希望。他们给泰亚服下应该有效的最新药物,目前只要好好监控就行。但没人看见我看见的,他们的仪器没有一点用处。“纯粹是安全措施。”他们对泰亚的父母说。医生没说谎,而是真心如此相信。但他们没那么清楚状况,不像我。
从初次见到泰亚以来,她的脸消瘦了一大圈。如果想到这个可怜的小生命吃过什么苦,看到她肋骨上竟然还有肉,真会觉得是奇迹。她吃得很少,却吐得很多。
泰亚睡得又深又沉。命运对她残酷无情,她在偶然之下被诊断出罹患癌症,并且,癌细胞增生的速度很快。主治医生说,这么瘦小的身体里有那么大的肿瘤,实属罕见。我不确定泰亚与她的父母看到诊断数据时,是不是也像安格勒医生那么热切。手术后,他向那对父母保证一切都没有问题。
我坐在她床边,耳边传来电子乐队的声音与生命的旋律,然后把注意力放在泰亚的呼吸上。呼吸很浅,但很有规律。
我对医疗仪器散发的消毒剂与臭氧味已经没有感觉,因为太常碰到这类情况。不过,一般访客很快就会厌恶那气味。
我的手触碰泰亚柔和的五官,抚摸她苍白的脸颊,拨开额上被汗沾湿的浅色鬈发,免得发丝滑落到鼻子上,弄得她发痒。额上那道发亮的红色疤痕是手术留下的纪念品。疤痕让我不由得想起一张女孩的脸,一张活在好几百年前的脸,我偶尔会跟泰亚讲起她的事。泰亚喜欢这些故事,但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喜欢。
棉被下,她的右边躺着棕色的泰迪熊派迪,今天我也喂它吃了点东西。或者应该说,假装喂它。泰亚很喜欢我给她讲故事、唱歌,和她还有派迪一起玩。然后她会自己吃一点稀饭,只是很快又吐了出来。是太亢奋、太开心的缘故吗?还是我惹她笑得太厉害?
现在,营养剂直接注射进她的血液中。
我摸着她,她侧过头,脸颊紧贴我的手,在梦中笑着。我忍住泪水,因为我知道日后再也不会常常看见这笑容。过了今晚,没有人能看得见,除了通过照片。
有个童话说,一位医生能看见死神站在他病人的床边,从而辨认病人能否战胜病魔。我虽然看不见死神,却感觉得到他。那是种天赋,并非自己求来的。也许因为我常跟死神打交道,比其他人更有机会陪伴许多人步入死亡,所以被赋予这种天分。第一次见到泰亚,我就知道死神已经寻找她很久了。那是个会让人怀疑神的时刻。但要神对此负责实在非常不公平。我的意思是,无神论者会怎么做?他们能要谁负责?要不是泰亚家附近刚好有座核能发电厂,那里又确实发生辐射外泄,导致她长肿瘤,无神论者实在很难有借口去控诉他人。
他们说那是命运——其实指的往往还是神。即使什么都不相信的人也如此相信。
根据其他宗教的教义,人有因果报应。或者说,人必须为前一世的作为付出代价。很难想象泰亚这么可爱的孩子会在前世做出可怕的事情导致这辈子得来赎罪。而且不公平的是,她可能不知道自己以前的罪孽。同样不公平的是神裁定罪过的方法。
我小心地抽回被泰亚压在底下的手,又摸了摸她,很高兴自己不是无神论者。我的信仰坚定,不必怨天尤人也能熬过一位无辜女孩死去的悲伤。有些事情无法改变。我们付出一切,全力医治她;我也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付出一切医治她,可惜疾病更顽强,医生们将会因她的死而震惊。
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像外表表现的这么淡漠了。我望着熟睡中的泰亚,心里很想狠狠往某个人的脸上揍去。为了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