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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列最前面的小个子,拿着长矛的手在抖,两条腿在抖,全身都在抖,要不是每月六贯钱的军饷、敞开吃肉的伙食和汉军逃兵必斩的军法,他早就扔下长矛抱头逃走了。
“举矛、前进,前进!”班长仇灭虏把皮鞭子抽得哗哗直响,一叠声的催促,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姓李的小个子有什么好害怕的,若不是大人军令只许新兵动手,他早已将这两个该死的狗汉奸,千刀万剐!
父亲、母亲、刚出阁的姐姐、襁褓中的堂弟、慈祥的婶娘、从小把自己举在肩头的叔叔……三十七位亲人,一个接一个倒在鞑子刀下。他还记得父亲用流血的身体护住自己,当他想起身和鞑子拼命时,是父亲两只钢钳般的大手,把自己紧紧的抓住,压在身下……他永远也忘不了,鞑子刀枪砍在父亲背上,令人心胆俱碎的入肉声,还有父亲渐渐失去生命光彩的眼神。
更加忘不了的是父亲临死前的遗言:“不要送死,留着性命,报仇……”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啊!自参加汉军,他就改名换姓,当兵科长侯大人为士兵登记姓名的时候,他胸脯一挺,大声说出三个字:仇灭虏!
仇深似海,必灭胡虏,他对天发誓,未将鞑子逐出中原,绝不恢复原来的姓名。此后的训练中,别人练一分,他要练上十分,别人练起来不是人,他练起来是畜生,全家三十七口的血海深仇,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毒蛇般噬咬他的心灵,只有疯狂的训练,能够让他稍微得到安宁。
不只一个仇灭虏。从锦田山下幸存者中招募的汉军士兵,个个都是仇灭虏,他们不把自己当人的狠劲,让经历过莽岳部落腥风血雨的老兵们,都暗自心惊。
实际上,这一批五十个人,即使不经过任何训练,直接发给装备就是最好的士兵。只要能杀鞑子报仇雪恨,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所以在仇灭虏看来,矮个士兵李家福的表现简直不可理喻,他上下挥动鞭子,甩出噼噼啪啪的鞭花,提醒李家福:再不上前,鞭子就不会抡空了!
李家福被脑后炸响的鞭子声催逼着,向前两步,又后退一步,此时已有好几百居民围观,大家指指点点的笑:“瞧那小伙子,怕成什么样儿了?”
有心肠软的人说:“咳咳,毕竟是一个大活人,一条命啊!”
旁边人立刻反驳:“命?贱命,狗命!陈老头,别忘了你儿子是水兵,那天就在船上!要是被蒲家捉住……”
“啊?原来就是这个汉奸呐,我儿回来说,那天就差一点被围住了!狗汉奸,遭瘟流脓的汉奸,杀得好,该杀!”
不知是谁从地上捡起泥巴朝两个汉奸扔,老百姓有样学样,一时间烂菜叶子、臭鸡蛋、稀泥巴满天飞舞,屠三喇子和白狗儿还没被矛刺,先洗了个垃圾澡。
见那矮个子士兵还没动手,百姓们嬉笑起来,卖菜的胖丫说了句“去年刚有汉军那阵,小毛哥也这么胆小”,声音大了点,被钱小毛听到耳朵里,他愠怒的盯了仇灭虏一眼。
仇灭虏心头这个窝火啊,恨不得几巴掌抽死李家福,这下子不客气了,鞭子用力朝他背上抽落。
“啪!”李家福像被电流击中,猛的一个前扑,平端的长矛正巧刺中白狗儿的大腿,鲜血顺着裤腿流淌到地上。
“嗯,李家福完成战术动作,入列!下一个!”仇灭虏一声口令,几乎吓得半死的李家福,擦擦额头的冷汗,快步跑回队列。定了定神,刚才长矛刺入敌人肉中的特异手感,就像甩不掉似的浮上心头,越是怕,越是管不住要想。
“李老弟,刚才感觉怎么样?”“害怕不?”战友们七嘴八舌的问道。
李家福胸口憋得难受,有人问,正好是一个宣泄口,他大声说:“怕个卵!都是一根棒子两个球,遭绑到柱子上的,他还能咬我一口?”
平时从来不说粗话的李家福,忽然觉得这几句话说了心头舒坦了许多,再想想刚才的情形,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长官们讲了的,汉奸就是背祖忘宗、认贼作父的畜生,杀个捆好的畜生,有啥害怕呢?
定一定神,他把胸膛挺得高高的,仿佛刚才做了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英雄壮举。
有李家福的榜样,后面就快得多了,士兵们一个个轮流上前,将长矛刺入白狗儿的四肢,污血流了满地,眼见得不活了。而完成了规定动作的士兵,回到队列中时,眼神和以前农家子弟的淳朴相比,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不同的地方。
白狗儿实际上是活活流血而死的,他身上没有致命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