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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着想,我们可得记住这是他的故事,而并非发生在任何人身上的任何故事。这个
故事发生在好久以前,也可以说已完全是历史的陈迹,因此叙述时无疑须用事隔多
年的过去时态。
这对故事来说并不是什么缺点,而恰恰是一个优点;因为故事必然在过去发生,
我们可以说,它离现在愈远,故事的趣味性愈强,对写故事的人——他对过去的事
往往像术士那样,能洋洋洒洒地信手拈来——也就愈有利。对这个故事来说,情况
也是一样:它像当今许多主题一样,涉及的也是各色各样的人群,而对笔者并无丝
毫牵连。它时间上比讲故事的年代早得多,它的年份不能用日子计算,它所贯穿的
时间究竟有多长,也无法用太阳的出没来衡量。一句话,故事离现在究竟有多远,
同时间确实没有什么关系——这种说法,恐怕是作者想玩弄一下故事情节神秘莫测
令人捉摸不透的一种花招吧。
不过我们不能有意蒙蔽事实的真相。我们这个故事离现在这么远,是因为它是
在世界出现某种转折点之前——这种转折点在人们的生活和意识上留下很深的裂痕
——发生的……它发生在——或者我们故意避而不用现在时态——它曾发生或已经
发生在很久之前,发生在那些遥远的日子里,也就是在世界大战以前的社会里;在
这次大战爆发时,有许多事正好从头开始,但一旦开始就几乎不会终止。不错,它
是在大战之前发生的,尽管离大战的时间并不太远。不过,故事发生得愈“早”,它
不是就愈鲜明地富于“过去”的特色,因而也更为完整,更有传奇性?此外,我们这
个故事就本质来说,就处处体现出传奇的风味。
下面我们就要将它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叙述一番——哪个故事会因它所需的
时间与空间而显得过短或过长呢?我们不怕人们责难,说我们过于追求细节;我们倒
倾向于这样的观点:只有详尽的情节才能真正引人入胜。
因此,笔者对汉斯的故事并非一挥而就。一星期七天的时间是不顶用的,七个
月也不够。最好他事前不要讲明,他为这篇故事埋头构思究竟花了他一生中多长时
间,天晓得,时间居然要花七年哩!
现在我们就开始吧。
到达(1)
一位纯朴的青年在盛夏时节从家乡汉堡出发,到格劳宾迪申的达沃斯高地①旅
行。他准备乘车作为期三周的访问。
不过从汉堡到那儿,有一大段路程;跟这么短的逗留时间相比,旅途确实显得
十分漫长。旅行时得经过好几个国家的土地,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山,从德国南
部的高原,一直往下驶向施韦比施海海滨,再从那儿乘船越过波浪翻滚的海面,一
路经过一些过去认为是深不可测的峡谷。
从那儿起,本来是广阔的、循着一条直线前进的路程中断了。路上得有一番停
留和转折。在瑞士境内罗尔沙赫地方,又得仰仗铁路,但目前火车只开到兰德克瓦
尔特②,这是阿尔卑斯山旁的一个小车站,人们非在这儿换车不可。这里,你得在
寒风瑟瑟而景色并不怎么动人的地方伫立好一会儿, 才能登上一列路轨狭窄的火车;
当火车小而异常有力的发动机启动时,真正动人心魄的旅程方才开始。火车沿着陡
峭的山坡一个劲儿往上开去,似乎不想停息下来。兰德克瓦尔特车站的地势并不怎
么高,但此刻火车却在巉岩峭壁中间费力地奔驰,一直朝阿尔卑斯的高山上驶去。
汉斯·卡斯托尔普——这是这位青年的姓名——独个儿坐在灰色坐垫的小车厢
里,身边放着一只鳄鱼皮手提包,这是他的舅舅和养父蒂恩纳佩尔参议③(我们在这
儿只匆匆介绍一下他的名字)送给他的礼物。他还带了一卷旅行毯和冬季大衣,大衣
挂在车厢的一个衣钩上。他坐在卸落的窗口边,由于下午的天气越来越凉,这位娇
生惯养的青年就把那件时髦的、丝绸织成的夏季外衣的领子翻上来。在他旁边的座
位上,放着一本名叫《远洋客轮》的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