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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打火吃了饭,投沧州路上来。当时是六月天气,炎暑正热。林冲前天吃棒,倒也没事,当时并不在意;过了两三天,天气太热,棒疮却发了,路上一步挨一步,走不动。薛霸说:“你这人好不晓事!此去沧州,二千里有余的路,你这样走法,几时能到!”林冲说:“小人在太尉府里折了些便宜③,前天方才吃棒,棒疮发了。天气这样炎热,上下④只得担待一步!”董超说:“你慢慢地走吧,别听他咶咭。”薛霸一路上喃喃呐呐的,埋冤叫苦,说:“却是老爷们晦气,撞上你这个魔头!”
①金印——宋代,凡是判处徒流迁徙的犯人,要在脸上刺两行字,刺上姓名和流放的地点,叫做“打金印”。
②水火棍——衙役所执的硬木棍,一半刷红一半刷黑。
③折了些便宜——“折”是亏损的意思。“折了些便宜”,等于说“吃了亏”。
④上下——宋代人用来对衙役公差的尊称。本意是“天地”。
看看天色又晚,三个人投村中客店里来。到了房内,两个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林冲也把包裹解了,不等公人开口,从包裹里取些碎银两,央店小二买些酒肉,籴些米来,安排酒饭,请两个防送公人坐了吃。董超、薛霸又添酒来,把林冲灌得醉了,和枷倒在一边。薛霸去烧了一锅百沸滚汤的水,提了来,倾在脚盆内,叫着说:“林教头,你也洗了脚好睡。”林冲挣扎着坐起来,有枷碍事,弯身不得。薛霸就说:“我来替你洗。”林冲忙说:“使不得。”薛霸说:“出门人哪里计较得这许多!”林冲不知是计,果然伸下脚来,被薛霸一按,按在滚汤里。林冲叫一声:“哎哟!”急缩起脚来,已经泡得脚面红肿了。〖薛霸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当时公人所共有的迫害狂或虐待狂职业病?〗林冲忙说:“不用麻烦!”薛霸说:“只见过罪人服侍公人,哪有公人服侍罪人的!好意叫他洗脚,颠倒嫌冷嫌热,这不是‘好心不得好报’么?”口里喃喃地骂了半夜。林冲哪里敢回话?自己去倒在一边。他两个泼了这水,换了些水去外边洗了脚,收拾睡了。
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没起,薛霸起来烧了面汤,打火安排做饭吃。林冲起来,晕了,吃不得,又走不动。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动身。董超从腰间解下一双新草鞋,耳朵和索儿却是麻编的,叫林冲穿上。林冲一看,脚上满都是燎浆水泡,只得去找旧草鞋穿,哪里去讨?没奈何,只得把新草鞋穿上。叫店小二算过酒钱,两个公人带了林冲出店,还是五更天色。
走不到二三里路,林冲脚上的泡被新草鞋磨破了,鲜血淋漓,正走不动,声唤不止。薛霸就骂:“走,快走!不走就大棍子搠你!”林冲说:“上下行个方便!小人岂敢怠慢,耽误路程;实在是脚疼,走不动!”董超说:“我扶着你走就是了!”〖两个人,一个做红脸,一个做白脸。〗搀着林冲,又挨了四五里路。看看真正走不动了,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有名的叫做野猪林,这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恶的地方。宋朝时候,这座林子内,凡是有些冤仇的,塞些黑钱给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今天,这两个公人就带林冲奔进这林子里来。〖为什么要把林冲的脚烫坏,这里有了答案。〗董超说:“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这样走法,怎么到得了沧州!”薛霸说:“我也走不动了,就在这林子里歇一歇吧。”
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林冲叫一声“啊哟”,靠着一株大树就倒下了。只见董超、薛霸说:“走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了。先睡一觉再走。”放下水火棍,就倒在树边;略略闭了闭眼,就叫了起来。林冲问:“上下,做什么?”董超、薛霸说:“俺两个想要睡一觉,这里又没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所以睡不稳。”林冲说:“小人是好汉,〖这个当官的,到了这个地步,还自称是好汉。〗官司既然已经吃了,一世也不走的!”薛霸说:“哪里信得过你说的话!要我们放心,只得绑一绑。”林冲说:“上下要绑就绑,小人还敢说什么?”薛霸从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地绑在树上,这才同董超两个跳了起来,转过身子,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不是俺们两个要结果你;是前天来的时候,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的钧旨,叫我们两个人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去回话。就是多走几天,也是个死数!还是今天就这里吧,倒作成我们两个回去得快些。不要怨我们弟兄两个;这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可要精细着。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周年。我们已经限定日期,也要早早回话。”〖他们在杀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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