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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的人散尽了,只余下他同她两个人。慕容弋坐在床沿上垂眸看她,紧紧闭着眼,苍白而憔悴,同往日里那个明媚无双的美人仿佛不是同一个人。又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人发出了阵仿似梦呓的呢喃,嗡哝的,模糊的,教人听不真切。她有一副好嗓子,说话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带着南方一带独有的婉约,即便正经说话也像是撒娇,听在人耳朵里,总有几分娇柔的味道。他垂着眼看她,这时沉锦皱紧了眉头,闭着的眸子缓缓睁了开。长久不见光,即便是柔和的烛火也变得刺目。她抬起手背挡了挡,隐约瞧见床沿上约莫坐着个人,身形极魁梧,自然不可能是宁毓她们。她一愣,再定睛看过去,终于看清了那人的一张面孔,拉着脸无悲无喜,她却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慕容弋脸上淡淡的,站起身将桌上的药碗端在手中复走回来,挨着床沿撩了袍子坐下。沉锦初到大胤,还没有适应北方的天气,是以寝殿里从早到晚都烧着地龙,蒸得一室之内暖烘烘的。然而今上却不同,已经是杏月中,逐渐回春,在殿里杵了几个时辰早发了汗,他伸手将头上的帽冠摘下来放在一旁,露出一头鬓角分明乌黑密实的发。她仍旧愣愣望着他,目光有些呆讷,没有灵气,他也不搭理,只是径自垂着眼拿汤匙搅弄碗里的汤药。那双手尊养得极好,白皙修长,骨节有力,甚至比手中的青瓷更漂亮。这举动教人摸不着头脑,她看了眼他手中的青瓷碗,猜想那是她的药。可看他这架势,难道要喂她喝药不成?沉锦被这个念头唬了一跳,眼神在他的脸同那碗药间来来回回,最终直直地打量他,眼神很是戒备。这时他终于抬起了头,侧目朝她瞥了一眼,略皱起眉,似乎有些不悦:&ldo;你总是看朕做什么?&rdo;淡漠的口吻,却让人觉得紧张。她被问得一滞,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偏过头去不看他了,口里说:&ldo;宁毓和寿儿她们呢?&rdo;他说:&ldo;教朕打发走了。&rdo;说着稍顿了下,&ldo;坐起来,这么不方便。&rdo;沉锦听他这么说,看他的眼神变得更加诡异。不方便?听这话,这人难不成还真要纡尊降贵给她喂药么?她心下奇怪,却还是照着他的话艰难地坐了起来,后背靠着软枕,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抬起眸子淡淡看她一眼,漠然道:&ldo;别这么看朕,朕并不想杀你,药里没下毒。&rdo;说完略打量她,复将手里的药递了过去,&ldo;自己将药吃了,若怕苦,桌上有蜜枣。吃完了药,朕有些事要和你谈。&rdo;接着便缓缓立起了身子,负手踱到窗前去了。沉锦垂下眼看了看手里的汤药。若慕容弋真要她死,凭他的手段,想必是不会用下毒这种伎俩的。她探手试了试温度,也懒得用勺子,一仰脖子将碗里的药给灌了进去,遂将手中的空碗放在了床头的小案上。她那巾栉掖了掖嘴,复抬眼去看立在窗边的背影,说:&ldo;君上有什么话,请说。&rdo;那背影仍旧没有动,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视线仍旧落在窗外的廊桥上。她等了好会儿也没等来半个字,心头便拱起了火气,不由拔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ldo;君上,我药吃好了,不知君上有什么示下?&rdo;这回他不再无动于衷了,而是半转过身子往她睨了一眼。半大的丫头,脾气倒不小。他在圈椅里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白玉杯慢条斯理地把玩,温声道:&ldo;今日害你落水的内监已经送入大理寺查办,是无心之失亦或受人指使,朕都给你一个交代。&rdo;他提起这桩事,令她悚然一惊。冰冷刺骨的河水,铺天盖地将人淹没,那样的无助与无力,简直是永远无法忘怀的恶梦。她打了个寒噤,那一刻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她的命这样大,竟然还会活过来。脑子里猛地想起了什么,她脸色一变,抬眼看慕容弋,恳切道:&ldo;君上可知今日是何人救我性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必当重谢的。&rdo;他闻言转过头看她,眼神有些晦暗,&ldo;重谢?怎么谢?&rdo;她略想了想,看今日的情形,下水救她的人想必是御林军或某个识水性的内官,因回道:&ldo;这个我暂时没想好,等问了恩人想要什么再答谢也不迟。&rdo;他却寥寥一笑,话语之中透出几丝若有若无的讽刺意味来:&ldo;公主能答谢什么?明珠千斛还是金玉货赂?他要的你未必给得起。&rdo;这话隐隐有些看不起她的意思,她有些恼了,冲口而出道:&ldo;知恩图报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只要恩人开尊口,我必定倾力而为。&rdo;慕容弋慢慢敛去了笑意,眸子定定看着她,目光锐利,能将她整个儿穿透似的,忽而又一笑,讳莫如深般:&ldo;朕替你把这话记下来。&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