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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有点粘,仔细闻,有股形容不出的怪味,浸过水的皮肤有不明显的烧灼感——井袖定了定神,晾着手臂,看缸水寸寸下降。
身后门响,是易萧进来,她走到近前,看浑身痉挛且挣扎着大口呼吸的宗杭,说了句:“其实,人没出生前,都是羊水里长的,天生就该会水、能在水里呼吸——现在居然能被淹死,那都是退化了。”
说完了,又看她:“交给你了。”
井袖嗯了一声,侧开身子给她让路:“那你好好休息。”
***
水放到最后,缸底沉了一层很薄的杂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井袖拿毛巾把水缸擦干净时,宗杭也终于从抽搐里平复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井袖打心眼里为他高兴,伏在缸沿上看他:“宗杭?”
边说边伸手拂去他眼睫上的水珠,这水很粘,他身上覆了一层,有点像胶。
宗杭好像还没回神,眼神有点茫然。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井袖啊,我们一起聊天喝酒,我还送了你一本吴哥窟的书,记得吗?”
她知道宗杭认出她来了。
他眼睛里渐渐有光,带点惊喜,又有愧疚。
过了会,他嘴唇微微翕动,哑着嗓子说了句:“对不起啊。”
井袖一怔:“对不起什么?”
宗杭说:“她……”
他想动一动,但身子没力气,只手指蜷了蜷:“她问我,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怎么联系,我只记得我爸妈的号码,但她一直问……一直问,我迷迷糊糊的,就说了你的。”
井袖有瞬间的晃神。
难怪易萧会找上她。
当初,她想交宗杭这个朋友,往他门缝底下塞了电话号码,她手机号短,又好记,一般人看一两遍就能背下来。
自己今天会在这,原来源头是在那,因果这种事,还真是挺难捉摸的。
她说:“那你知道……”
说到一半刹住口,转头看了看门,竖起手指向宗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过去,把立地风扇往门后挪了挪。
“那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宗杭艰难摇头:“不知道,她很怪,什么都不跟我说,只问我话。”
“那……是她绑架你吗?”
宗杭沉默了一下:“不是,她算救了我吧。”
井袖长舒一口气:能救人的人,应该不是坏人了。
她想问问宗杭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觉得势必是个很长的故事,宗杭现在的状态这么差,不忍心让他分心。
于是拧干净毛巾:“我先帮你擦擦身子。”
宗杭叫她:“井袖?”
“嗯?”
“多久了?”
井袖看他,有点没听明白。
宗杭低声说:“距离我们上次喝酒,多久了?”
***
宗杭是几天前醒过来的。
他记忆中最后一个场景,是灰黑色的天,血在身下滴答滴答,再然后,视线就糊了。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中了好几枪,还流了那么多的血,又是在异国、他乡、茫茫湖上,没人会来救他,救到的也只是尸体。
他闭眼的时候很认命。
只想了投胎的问题:想再去做宗必胜和童虹的儿子,又怕他爸继续嫌他。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在浴缸里、水底,他惊慌失措、呛水、挣扎,水的那一面,有个鬼魅样的女人居高临下看他。
他觉得这就是那个当晚和他死在一起的女人,又不敢肯定:因为她身上,没了那股迎面而来的腐臭味。
问她话,她也很少答,只冷冷瞥他,然后转身离开,留他在浴缸里,困兽样徒劳挣扎,末了重又失去意识。
他没了时间概念。
多久了?
井袖说:“得有……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了,那很多事的发生就无可避免了。
宗杭问:“我爸妈怎么样了?”
见井袖没吭声,宗杭又说:“没事,你不用怕我受不了,我想听真话。”
井袖叹气,当然只能说真话,没法编:儿子不见了,做父母的难道还能欢欣雀跃?
她三言两语,只捡重要的说:报警了,上新闻了,宗必胜和童虹都来了,百万悬红,宗必胜送童虹回国休养,但宗必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