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部分(第3/4 页)
接宣石狗之前,公孙龟年到隔壁老宣头那里坐了一会儿。
“大爹,我现在去把石狗子接回来,先到我这里住一宿。”
一踏进老宣头窑洞,公孙龟年就开宗明义地对老宣头说。从进村以来,他就和村里许多年轻人一样,称呼老宣头叫大爹。黄原地区的土叫法,叫伯父为大爹,叔父叫爸,但须在爸字前面带名字。
老宣头还未吃饭。其实,老头了一日两餐都非常简单,就是煮一锅钱钱饭,总能吃两天。河阴向来是一天两顿饭习惯,大概同这里的日子太苦寒有关,钱钱饭就是一种最常见的饭食。所谓钱钱饭,就是把经水浸泡过的黄豆或者黑豆,在一个铁罐里用木棒棰砸扁如钱,和小米、土豆、红薯等一块煮烂,实质上,就是加了黄豆和黑豆的稠米粥。
老宣头孤身一人惯了,除非是在外孙女陶莹和孙子宣百顺在身边时,才是每顿饭定时现做的,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下子熬一大锅,这顿吃了,剩下,下一顿在火上热一下再吃,一锅总够两三天吃,而且吃饭时间也不准定,经常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为此事,小女儿宣素青和倒插门女婿、后来成了大企业家的李谈天,曾屡屡提醒他,要他按时做饭吃饭,甚至提议为他僱个媬姆,改为一日三餐。但老头子死倔,一提就火。说自己身子没那么金贵,再说还要僱人,那他不成了地主老财了,还要使用丫环长工?
孙子宣百顺和外孙女陶莹,前些天被小女儿宣素青接到城里了。剩着钱钱饭的砂锅,也还没有煨在炕火上。老宣头就那么黑灯瞎火地盘腿坐在土炕上,一个人在抽旱烟,口里噙着一根枣木的长长旱烟袋。窑洞里弥漫着艾草火鞭燃烧的浓重气味。
“吃过啦?没吃,先在这里吃了饭,再去。”
“吃过了。”公孙龟年已经习惯窑洞的这种黑暗,一边回答一边斜坐在土炕上,他在心里斟酌,是否该把宣石狗和宣荷叶办过正式结婚手续的事,先透露给老人知道,但想到会议强调暂时保密,也就作罢了,只是说,“今晚,我想和石狗子好好拉呱拉呱。”
老宣头久久没有回应,只是抽着烟,旱烟锅上的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公孙龟年知道,老人有话要说。公孙龟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刁在嘴上,又掏出打火机点着,也抽了起来。
黑暗中的老宣头终于说话了。仿佛自言自语,不是说给别人听的,那断断续续的话,随他连吸几口烟并深深吐一口的时间为间隔,而断断续续。公孙龟年也不插话,只是自己抽着自己的烟听着。
“这孩子的事不管是真是假,这辈子算是顶上屎盆子啦,一辈子洗涮不干净啦……当年搞什么三倒油葫芦哟,他妈还找俺来商议,俺也真是糊涂呵……嗯,现如今倒好,把俩个孩子都给毁了,石狗子毁了,荷叶子也毁了……别人谁还能再相信他?就是他再站起来;也不会再相信他是条好汉啦! ……这孩子心事大哩,是一条好汉哩,可这事一出,全毁了啦﹗全毁啦!……关老爷败走麦城哩,这个坎难过哩,只怕是过不了啦!”
黑暗中;老宣头自顾自说下这么一摊子话,再没开口。
公孙龟年耐心地等了足足有十分钟,品味着老宣头的话,也等着老人再说话,可老人却再也没开口。公孙龟年猛然想起,自打宣石狗出了事,这几天,就没见老人再出过门。妈呀,我怎么这么混帐、粗心,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公孙龟年暗暗责怪自己,但也在心中升起了一种无名的兴奋,他一进村就注意到,宣石狗这个青年的不同凡响,并且几乎是凭直觉就喜欢上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大龄青年的。今天村干部们对宣石狗的态度,眼前这位老人的话语,都令他更相信自己对宣石狗的直觉的认识。处理好宣石狗这件事的份量,在公孙龟年心里就益发显得重要起来。
见老宣头不再言声,公孙龟年马上告辞。
公孙龟年说:“大爹,我相信,石狗子这一辈子都是一条好汉。”
公孙龟年和宣石狗是模黑从乡里回来的。一进村,公孙龟年就对宣石狗说,今晚,你就在我那里住一夜吧。宣石狗什么也没说,跟着公孙龟年就来到大爹老宣头家公孙龟年住的那孔窑洞。
进得窑洞,公孙龟年掏出打火机把马灯点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把烟和打火机都往炕上一放,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宣石狗说:“我看今天你就开开戒,学学抽烟吧﹗今天,我还多炒了一个菜,我再热一热。另外我还留着一瓶子酒,是下乡时,同事们偷偷塞在行李中,自己偷偷喝过两口。可我生性不会喝,咱兄弟俩今晚就把它喝干。你想腾腾肚子,和我这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