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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光厂原属旺光总厂的一个分厂,旺光总厂改革时,为了“能救一块算一块”,便把尹光厂从总厂中剥离出来单独经营。后来旺光也撑不下去了,便由高州市作主,把尹光厂“上嫁”给了同在甘阳城的高州级棉业集团紫鸳集团总公司。从旺光里剥出尹光时,好多旺光的工人被分到尹光。由于相当多的职工是同厂双职工,所以有的是妻子过来了,有的是丈夫过来了。再后来,旺光快垮时,上级“把死人子当活人子医”,又将旺光总厂硬塞给 紫鸳集团,结果没混满半年就“死了”,但旺光厂的职工却意外地享受到紫鸳人的“优越待遇”,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如今尹光是“塌了”,但因处城区“风水好”,短短几年下来便发展成了以旺光、尹光人为主的生活区。不能开厂子了,开得成生活区也算不错。
“尹光生活区”大门到了。高高的框柱和粗大的顶梁好笑地耸在入口处,其表面的大理石砖多已剥落,像过气*被泪水冲走了粉妆的老脸皮。
进门即是水泥路面的甬道,两三米宽的路面上平整干净,只遗有几颗烟蒂和几小摊鸡粪。路两侧这儿那儿参差不齐地座落着两层小楼,没刷涂料,灰扑扑的,窗户有的未装,有的装了也未漆,更莫谈装铝合金了。小楼与小楼之间,难得留有的一点儿空隙里,又被寸土不费地搭了些棚子,是用半头砖砌墙以石棉瓦盖顶的那种贫民窟似的窝棚。窝棚尚未占尽的空隙里,除羊肠小道外,余下的地儿都被辟成了菜园,芬葱、韭菜之类倒长得碧绿闪亮。
我们穿过横向的甬道,再折而往南,竟是另一重天地:
三四层的别墅,一律白墙红瓦,不锈钢门窗及玻璃亮闪闪的。楼与楼摆成一字形,其间留着三四米宽的空档。空档里都被水泥地硬化了,且点缀着龙柏与银杉。有几栋小楼旁还停着或黑或灰的小轿车。金告诉我,这同样都是旺光人和尹光人做的,只是他们当年都是当供应、销售或车间主任等肥差的。
细雨中,别墅群有如几排风姿绰约的少女,红帽子,白裙子,闪亮的门窗是裙子上的流苏。再回头看看来路两侧的大片灰楼,简直就是匍匐在美少女裙下的灰姑娘群。
穿过别墅群,再向南,是一片荒草地。靠东的部分已矗起一座又高又宽又长的传统砖瓦房,像人民公社时期的“大队屋”,但比“大队屋”高档、精致多了。金告诉我,这是原紫鸳集团棉纺总厂的业务员“黑子”盖的,里面客厅、居室、厨卫齐全,拟开民营“托老所”用,专门租给有钱人寄养老人的。
甘阳城区早在三年前即已严禁私人征地建私房,居民要房子一律找房屋开发商购买,城区规划内的空地只卖给开发商不卖给居民户。而旺光床单厂因属于紫鸳棉业集团兼并了的企业,也便不受甘阳市城镇规划的制约。眼前的“托老所”偌大一块地,“黑子”只花了一万块土地费。刚才所见的别墅区,房主一分钱土地费都没花,因为是集团给下岗职工的“福利”。窝棚的主人享受了这项“福利”,灰楼的主人享受了这项“福利”,作为这项“福利”的决策者及其相关人员,别墅的主人当然也得享受这项“福利”呀。
看了个大概,我提出到蔡老三的家里去拜访。金答应:“看他屋里有没有人吧。”
我们从居民区的东南角返回来,经“托老所”、别墅区,回到灰楼区。
灰楼的主人都是旺光、尹光人的,不知哪一栋是老蔡的,跟着金穿入了迷魂阵似的窝棚最多最密的深处。
“到了,到了!”
“咹?”
在一个较大的窝棚前,金停步。
我盯着金的脸,仿佛怀疑他在骗我逗我。
“到了呀!”金一脸正经,好像还对我的迟钝有些不解。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的这座窝棚,居然就是老蔡的家。
老蔡何许人也?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中专生啊,而且是工科的!
那时的中专生可不能与如今的同日而语,那意谓着捧定了金饭碗,若是工科,则意谓着捧定了一个大大的金饭碗啦!
何况,老蔡这个工科中专生非等闲之辈,他进厂20年,就当了20年的劳模,革新、发明20余项,1988年起当设备科长,一直当到厂子破产啊。下岗之后,浑身的技术没了用场,被逼到甘阳城里来跑“麻木”(一种载客三轮摩托车)。而原先在厂子所在地的两室一厅套房因卖不出去只得空着,这儿的房价高,他哪买得起。加上儿子在甘阳城读高中,老婆在甘阳城卖小菜,便只好求同厂的熟人让了点儿空地,巴着别个搭了个窝棚安身。这么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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