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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昙大师又笑:“那也未必。还有一首梅花诗,健之你来讲讲你的看法。”说罢又吟道:“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笑捻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健之蹙眉思索了一阵,答道:“这首诗原意是指人们踏破山岭苦苦寻找春天,回来偶然发现园里梅花开了,这才悟到原来春天就在枝头上。意思其实是说,世上的人不认识自己,一门心思想要寻求佛法。但如果认识自己本身就有佛性,就不会费力求索了。因为心外无我、心外无法、心外没有世界。”
广昙大师捋髯大笑:“妙哉!健之,你又进益了。”
我看这一老一少谈佛论道,古言雅语,乐不可支,自己又插不上嘴,心生不快。广昙大师似乎注意到我变了脸色,说道:“阿梅施主,不是老僧存心刁难,只是我看你眉宇间隐有戾气,心中……心中好像有解不开的结啊。”
我一惊,心想这老和尚还真有眼光,只得笑道:“我们都是红尘中人,难免会为一些琐事烦恼,自然比不上大师心境空明,出尘脱俗了。”
广昙大师意味深长地道:“出尘入世,也许只是一线之隔。阿梅施主,你如有空,倒可以多和健之谈谈,我想对你会有帮助。说不定……我们有缘还能再见。”
健之颇为忸怩:“这个……这个……”
广昙大师作了一个手势,说道:“健之,你跟我来。”说罢二人出了房门,留下我一个人呆在屋中,左右探看。
二十分钟过去,健之还没有回来,我有些坐不住了,正准备出门寻找,只见一个灰衣僧人进了屋,便上前问道:“广昙大师和健之去了哪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那灰衣和尚年纪比广昙大师小得多,但究竟有多少岁却看不出来。他天庭饱满,目光清明,望着我的脸说道:“我师父马上就回来。女施主还是耐心地呆在这里等等吧。”
我无奈地坐回原位,见他过来收拾茶杯,便问道:“你是广昙大师的徒弟?”
他施礼道:“正是。贫僧法号虚舟。”
我又说道:“那麻烦虚舟大师去叫一下广昙大师好么?我……”
话没说完,门外一阵响动。健之走了进来,说道:“阿梅,不早了。我们走吧。”
我起身向虚舟大师辞别,与健之离开了随缘寺。
下山途中我问健之:“广昙大师呢?”
“哦,他去念经了。”
“你们……刚才我不在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话?”
“没有什么啊。他送了我一本《圆觉经》,还说要我多给你讲讲。”
我“扑哧”一笑:“想不到留英学生还要信佛。”
“这你就不懂了。东方文化博大精深,外国人拍马也赶不上。”
“好吧好吧。我不懂,我是笨蛋。”
“我不是这个意思。”健之急了,模样比路边的蝴蝶花更可爱。
我强忍笑意,问道:“你是怎么跟广昙大师相识的?”
“哦,我十六岁那年来随缘寺观光,正好遇上广昙大师开坛讲法,我留下听了一阵,觉得很有意思,下来又向大师请教,就这么认识了。之后我每次来随缘寺,都会找大师谈论话题的。”
原来如此。
“广昙大师修为极高,是当今少有的高僧了。”他又补充道。
我想起广昙大师说我心中有结的话,不由得心神不宁。下台阶时没注意路,不小心一脚踩空,顿时感到左脚踝剧痛,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健之赶紧问。
“脚崴了。”我忍痛说道。这次是真的。
“还能走么?”
我休息了一阵,移动脚步,痛不可当。只好摇头:“不行。”
健之想了想,说道:“这样,我背你吧。反正离山脚也不远了。”
我吃惊地看着他,大为踌躇。
“来吧,快点。”说着转过身半蹲下,把我的手往他的肩上拉。
想想也没其他办法,便伏在了他的背上。
健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笑道:“想不到你这么重。”
我“啐”了他一口,“胡说。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日头渐西,我们就像小情人一样,一路打情骂俏,下了山去。我做梦也没料到,这一天的踏青之旅竟会以这样的柔情蜜意结束。伏在健之的后背,听到他沉重的呼吸,愧疚与忧伤又一次注入我的心田。老天,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偏偏是阿梅,偏偏是阿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