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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云裳该嫁了,你不要舍不得。”
“哪里是我舍不得。”顾三眠摇头道:“是她眼高。”
“怪只怪云裳太聪明能干。”宋菊人摊开扇面,一边低头品鉴,一边叹了口气。“镇里的人都说她绣的花朵,遇着春风会开合,她绣的鱼虾一着水面,就会活动起来。要不是云裳帮你伺弄蚕桑,专心针工的话,只怕‘针神’爱徒,早已经青出于蓝了。”
“她心更高了。”顾三眠又叹了口气。
“她得嫁人啊。”宋菊人道:“难道和她师父一样,小姑独处一辈子?要是逢着朝廷采秀女,凭她的样貌能逃了去?或是被宫中针工局纳入匠籍,徒有声名,却同样是白首宫苑。”
顾三眠苦笑。
“噢,”宋菊人想起一事,“归安茅坤茅老爷喜论桑农,想约顾兄一会。”
顾三眠不禁摇头,“茅坤原来是正儿八经的大人老爷,不比宋先生虽有丝栈生意,但内心散淡,不慕名利。那些大人老爷们,我高攀不上啊。”
宋菊人哑然失笑,道:“这倒是我错了。当年胡宗宪文有茅徐,武有俞戚,我本想通过茅坤认识徐渭,学学他那一笔画,去掉些烟火气。到头来还是我着相了。”
顾三眠一手挟画,一手提篮,临出门时笑道:“今日宋先生也有心事啊。”
宋菊人愕然,“何以见得?”
“宋先生平日里作画,花叶间有风,但今日的桑枝绿叶,比平时的要乱。”
宋菊人收扇在手,思索着他的话,听得院外顾三眠解绳上船划桨走了,回头看那个小木桶里,几尾银鱼鳍尾摆动,“泼喇”有声。
第十六节
七里村在南浔镇西南七里,元末才成村落,一入明朝,“七里丝”问世,便有居民数百家,市廛栉比,农人栽桑育蚕,产丝最著,名甲天下。
顾家像一个小岛,三面都是河,东面是一望无际的桑园。独门独户,岛上只有这一家。一个菜园子,瓜豆蔬菜,四时不缺,还有两亩荸荠和茨菇。砖砌泥夯的院墙连着竹篱笆,大门用桐油油过,贴着一副万年红的春联:“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
门里院子宽大,露天地放着一具石磨,一边是碓棚,一边是鸡埘。正北面住房,砖基土筑,上面盖的一半是瓦,一半是草。正中是堂屋,家神菩萨的画像上贴着金。两边是卧房,窗纸上贴着巧手剪的吉祥花样,时节常新。
房下栽着一圈树,都齐房檐高了,有桃、李、梅、玉兰、桂花、石榴、栀子花,一年四季,花香流转,红红白白,好看得很。
顾云裳这一趟回了家,心神不定。
平日里里外外的活计,件件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编蓑衣、织芦篚、舂粉子、磨小豆腐、腌大头菜,信手拈来。今天一会儿在房里乱转,一会儿趋到院中绣棚前发呆。干什么事情都是做一半,放一半。
“阿娇。”外面一声喊。
“阿爹回来了。”顾云裳应答一声,飞快地出了院门,一面接过顾三眠手上的金丝篾篮,一面帮他掸着身上的灰尘。
到了堂屋里,顾云裳从八仙桌上取过一只坛子,掏出一把薰豆放入茶杯,加入少许茶叶,佐以腌橘皮、炒芝麻、咸丁香萝卜干,用烧滚的开水冲泡成薰豆茶后,一边轻轻吹着,一边端到父亲面前。
顾三眠笑吟吟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杯薰豆茶里红绿黄白,色彩鲜丽,清香四溢,接过来啜了一口,就觉十分可口,健脾提神,解渴去乏。
“阿爹,你看着我干什么?”顾云裳脸上有些红。
“七里村最近好事多,阿巧上个月出嫁了,阿秀下个月生孩子,这两个小姐妹一个和你同年,一个比你还小呢。”
顾云裳低着头,纤纤十指玩弄着裙带。
“你不在家这段时间,七里村的后生子一个个跟丢了魂似的。村北尤多多上苏州去学徒,说是为着你去的。村南那个壮得像牛犊一样的‘强人’杜德威要去考武举,说是考上了就回来提亲。还有镇上的孙小员外、苏小掌柜都托人来说媒呢。媒人踩破了门槛啊。”
“那又怎么样?”顾云裳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唉,麻烦的是湖州知府三公子也叫人来送礼。听你大姑说,还有苏州、南京的大族巨室,也一直缠着她要见你。不过,像我们平头百姓人家的闺女,入得豪门,只怕做小的机会多一些。”
“就是皇后娘娘,我也不稀罕。”顾云裳不爱听,过去收了薰豆坛子,使劲儿抹着八仙桌。
顾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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