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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爱过那个白露生!
她爱他的一举一动,爱他的一转脸一蹙眉。她现在都恨死他了,还能清清楚楚回忆起他或笑或颦的模样。露生已经骗了她,她不能做他的帮凶,再骗自己一次。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她对陈有庆坦坦荡荡。同时,患难见真情,她不肯对陈有庆做丝毫的戏弄。陈有庆告诉她,说自己通过朋友介绍,想去大连求个前途,问她:“你去不去?”
艾琳答道:“我信你是个好人,可你纵是带我去了,我也不会同你结婚。”
此言一出,陈有庆却是低头笑了,又低声说道:“我没奢望那个。”
说完这话,他不声不响地买了两张船票。而临出发时艾琳才发现陈有庆就住在旅馆附近的一家大车店里——那地方便宜,只要不挑拣,对付着也能睡觉。
艾琳故意装不知道。陈有庆给她添置了一身新衣服,外面大衣是最厚的英国呢子,她把这一套洋衣服洋皮鞋披挂上之后,立刻又变回了先前那位顾盼生辉的满五小姐,把人高马大的陈有庆生生衬托成了跟班伙计。出发那天两人到了码头,她在前头走,陈有庆在半步之后紧跟着。走着走着,她忽然转身拉扯了陈有庆一把,让他和自己并肩同行。陈有庆猝不及防,险些被她拽了个踉跄,站稳之后,他红了脸,“我这模样和你一起走,看着不相配。”
艾琳昂首说话,语气不温柔,几乎有些刁,“等到了大连,你也添身新衣服,看着不就配了?”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穿什么都一样。”
艾琳依然是凶巴巴的,“那你往后退,我不管你了。”
她非凶不可,陈有庆对她这么好,她简直想要落泪。可真落泪是不好意思的,所以她虚张声势,反倒更刁蛮。
在艾琳和陈有庆登船之时,露生已经在上海安顿了下来。
他在英租界内独占了一座二层小洋楼。小洋楼太小了,远看像是红顶白墙的玩具房子,很稳妥地安放在一块小小的绿草坪上,他一个人住,也不会感觉空旷。房内只有有限的几样家具,是前主人留下来的,已经足够他用。二楼有间方方正正的屋子,被他收拾出来当了书房。坐在桌前摊开纸笔,他如约写信,向龙相报了平安。
一封信邮寄出去,足足过了十多天,他才收到回信。这回信的确是云帅亲笔,因为满篇的字越写越大越写越大,统共没有几句话,却是写满了两张信笺,并且没有落款。大概是写着写着不耐烦了,停笔就算完结。露生将这封回信读了两遍,每个字都认识,然而合成句子,却是前言不搭后语。
如此过了三日,他又接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上的发信人署名为“龙秀娥”,露生对着信封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想起了“秀娥”二字的来历——自己小时候给丫丫起过一个学名,不就是秀娥吗?
这名字自打出生那天起,就没被任何人使用过,今天总算是有了它的用武之地。洗了双手坐到书桌前,他撕开封口抽出信笺打开来,看到了满篇密密麻麻的小字,工整得像是印刷出来的。很惊讶地抬手抓了抓头发,他还真不知道丫丫能把字写得这样好——即便称不上一声好,至少也是工工整整、有模有样,只是格式不对。其内容如下:大哥哥,我是丫丫,听说你在上海住下了,住得好吗?这是我自己给你写的信,他不知道。你再给他写一封信,等他回信的时候,我让他顺路把皮袍子捎给你。袍子是新的,他穿了有点大,正好给你。我说把袍子给你穿,他也说把袍子给你穿。我很好,他忙得不回家,我一个人在家。我想给你和他织毛线背心,织到一半被他拿去织了,我只睡了一小会儿,他就把前襟织得那么长,还不好拆。你别告诉他我给你写信,我怕他又胡思乱想。你在那边,有人给你做饭洗衣服吗?天气冷了,你记得吃热饭,故个厨子,或者自己下馆子。
写到此处,戛然而止,不但底下没有落款,信中还夹了几个白字。露生对着这封信笑了笑,心想这怎么办呢,自己能不能明公正气地给丫丫回一封信呢?
凝神思索了片刻,他灵机一动,摊开信纸写下了“云腾吾弟”四个字。对着这四个字又思索了一番,最后他换了一张新信笺,重新写道:小子!你那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教你认了几年字,你怎么只学了些鬼画符?你自恃头脑聪明,从来不肯下半分苦功,我看你那笔字,还不如丫丫。你的回信,有十之六七都是我所不能看懂的,以后的回信,你让丫丫来写。
写完这几行字之后,露生放下了笔。这还没算写完,但真把信写得太长了,他想,龙相也未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