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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急促的木屐声,回身一看,却是清子追了上来。
“祝君……”她的发髻和睫毛都已被细雨打湿,连眼神语气也是濡湿沉绵的:“今晚的事,请祝君不要介意。”
祝载圳笑笑:“男人的事情,你不用管。”
她目光闪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把手中的漆盒递了过去:“这是特意为祝君做的大福。”
“多谢。”他接过来,低声道:“回去吧,下雨了。”
清子见他转身要走,脱口喊道:“祝君!”他又回过头,她凝目看着他,轻轻道:“再也不会来了,是么?”
他一时没说话。默了半晌,低叹一声道:“清子,你真不该来中国。”
“是啊,可是,没有办法呢。”她闻言微笑起来,眼底却似泛起了泪影:“我好像……是注定要来中国的。”
雨越下越大,在车窗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沟壑,把眼前伸展的道路也冲得斑驳陆离。就像关于那七年漂泊生涯的回忆,横在心里,支离破碎,却又历历在目。
异乡阴冷漫长的冬天。甜腻软糯的阿福。秀美羞涩的东洋女孩——老师的女儿——有着和自己妹妹相似的眼神和笑容。
园中八重樱怒放的日子,她穿着浅绿色碎花和服,小巧的木屐浅浅嵌入松软的春泥里,笑语盈盈地问他,祝君,中国也有樱花么?他摇摇头,道,中国人更喜欢的是梅花。她便笑着说,祝君,以后带我去看中国的梅花吧。他怔了怔,便笑答道,好的。
再听到这句话,已是他回国辞行的时候。她固执地一直送他出了大门,忽然低声道:祝君,请你带我去中国吧。
这次他没有回答。他没有办法。更或许,他还不够喜欢她。
他把车停在路边,点了一支烟,看着外面的雨,默默吸着。谁知就这么睡了过去,竟做了个离奇又逼真的绮梦。
没有梅花,也没有樱花。只有一抹抹朱砂画就的桃李,漫天席地开满了他身下那人的玉色肌肤,仿佛白缎子上染了处子血,说不尽的艳丽淫靡。
那是个男人。身子横陈辗转在他腰下,低沉的呻吟似叹似诱。他深深埋在他的身体中,冲撞抵碾,一分一寸,炽如炮烙。
他俯身拥住那个人,肌肤相亲,四肢交缠,那缠漫周身的血样花痕瞬间怒放,蓦地扑来攀绕上他;又刹那芳华销尽,片片败红如泣,狼籍染了厮磨交合的两人一身。
那人蓦地伸手抓住他,喉中的声音颤抖着:“阿圳……”
他喘息着,抬头去看那人的脸。孰知入目只有一片墨色长发,凌散遮蔽了他脸颊。他的手抚上去,抚过那人的腿胯腰背,落在他的心口——那里镌着一道深刻的殷红伤痕,色如江蓼……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敲扣声。他徒然惊醒,车窗外是一双胆怯的少年眼睛,露出哀恳的神色。
他摇下车窗,丢出一张钞票。停了一停,又把那盒大福递给了他。
冰冷的雨丝从窗缝中透进来。他却浑身都在发烫,充斥游走着一种饱胀的欲念。
他关上车窗,径直去了庆云社。
台上已是曲终戏散。林迁在后台才卸了行头,一壁喝着茶润嗓子,一壁指点班子里的一个孩子学戏。梨园行最讲究师徒父子,任凭再红的角儿,身上的每处戏都是师傅手把手教出来的,也都是师傅的藤条板子打出来的,一道道印在身上,真正血泪相合,爱恨交织。
他当年亦是这般捱过。可等自己能做人师傅时,对着孩子却下不了手。所谓“不疯魔不成活”,他深知自己这性子成全不了人,便索性不带徒弟,教习的事儿都交给赵玉才和楚流云。然而遇上心绪好时,人凑到他跟前,也愿意指点两句;却始终是淡然的,温和的,像是不经意地说说闲话。
于是祝载圳蓦地进屋时,看见的便是这般情景:桌上的灯盏昏黄,将他的侧脸映得润如温玉,手里挑弄着画脸的胭脂,不时抬目看身边唱着的孩子一眼。那低回吟唱不似出自人口,而似从他眼中流出,如一股脉脉春水,缠绵地浸人肺腑。
只是一看见他,这泓春水便干涸了。林迁一怔,便站了起来:“祝旅长。”
“我……”祝载圳迟疑了下,方道:“路过,上来看看——你。”
不知可是故意的,他把这个“你”咬得格外重。
林迁看他一眼,对那孩子道:“你去找楚师傅,把刚才那段再唱一遍。”
暗狭的屋里只剩下两个人,隔着那盏昏灯默默相对。一时静得能听见窗外沙沙的雨声,宁静里隐含着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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