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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关头,李夫人突然要召见我。事出意外,我琢磨着她究竟什么意思。霍去病把诏书扔到一旁,淡淡道:“没什么好想的,托病拒绝。”
我想了会儿道:“听说她一直病着,我想去见她一面。何况听听她说什么,也算了解敌方动向。”
霍去病肯定觉得我多此一举,但不愿驳了我的意思,笑道:“随你,正好我也想去拜见一下皇后娘娘,那就一同进宫吧!”
人还未到,就闻到浓重的药味。纱帘内李妍低声吩咐侍女:“命金玉进来。”侍女眼中颇有诧异,掀起帘子放我入内。
利益面色惨白,脸颊却异样的艳红。我随不懂医术,可也觉得她病得不轻。她笑着指了指榻侧:“你坐近点,我说话不费力。”
他的笑容不同于往日,倒有些像我们初认识时,平静亲切,没有太多的距离和提防。
我依言坐到她身旁,她笑着看了我一会儿:“你看着还是那么美丽健康,仍然在盛放,而我已经要凋零了。”
“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宫里有的是良医,你放宽心思,一定能养好身体。”
她浅浅笑着:“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比谁都明白,我的日子不多了。步步为营,争来争去,失比得多,金玉,你还恨我吗?”
往日一幕幕从脑海中滑过:那个轻纱覆面、眼波流转的少女,那个容颜倾国、愁思满腹的少女,那个教我吹笛、灯下嬉笑的少女……
我摇摇头:“我不想恨。这几年我发现一个道理,仇恨这种东西在毁灭对方前,往往先毁灭的是自己。我愿意遗忘,愿意把生命中快乐的事情记住,愿意把不愉快都抛在身后,继续向前走,人这一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即使赶着走,都只怕会有很多好看的、好玩的没有时间见、没有时间玩,有恨的力气,不如用来珍惜已经拥有的幸福。”
利益侧头咳嗽,我忙拿帕子给她,等她把帕子扔到一旁时,上面已满是血迹。我心中黯然,他却毫不在意地一笑:“小玉,你是运气好,所以可以如此说。人生中有些仇恨是不能遗忘的。我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如果有人伤到了霍去病,你能原谅吗?你能遗忘吗?你会善罢甘休吗?只怕是拼了自己的姓名也要去报仇。”
她未等我回答就摆摆手:“事情到此,我们指尖没什么可争的了。今日请你来,只想求你一件事情和问你一件事情。”
“请讲,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力。”
“小玉,我已心死,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我放不下因为我的私念被带入纷争中的亲人,我倒不担心?儿,只要我求皇上答应霍去病册封藩王的要求,?儿远离长安,自然就躲开了一切,可哥哥们却躲不开,特别是二哥,他对权力的欲望越来越大。”
“我懂你的意思,可李妍,你应该明白此事取决于李广利,如果他行事不知收敛,迟早还是会出事。至于去病,你不用担心,我想……我想一旦皇上准了册封藩王的要求,这大概是去病为太子和卫氏作的最后一件事情。”
奇兵自小到大的优越生活和十八岁就得到皇上的重用都和卫氏分不开,只要他心中认定的恩怨已清,从此后卫氏是卫氏,他是他。
李妍显然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困惑地问:“最后一件?”她看我没有解释的意思,遂笑了一下,没再多问,“我会对二哥再极力约束和警告一番,至于他能否遵照,我也没有办法了,皇上念着我,应会对他比对他人多一些宽容。人事我已尽,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妍静静看着薰炉上的袅袅青烟,半响都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吭声,默默等着她要问的事情。
“李……李敢他临去前说什么了吗?”
这就是李妍临去前未了心愿中的两桩之一,李敢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我暗叹一声,从怀中逃出那截血袖,递给李妍。
李妍怔怔看着袖子,眼中慢慢浮起雾气,眼泪一颗又一颗,宛若断线珍珠般滴落在袖子上。
她蓦地咬破食指,用自己的鲜血把那个未写完的藤蔓“李”字一点点续写完。一个的血色已经发暗,一个的依旧鲜红,明暗对比,互补交融,却又互相映衬,仿若他们此生的有缘无份,纠纠缠颤。
她捧着袖子又看了一会儿,递回给我:“此生再麻烦你最后一件事情,帮我把它在李敢坟前烧掉。”我点点头。
她笑握着我的手,我回握着她的。她朝我一笑,明媚如花,好似我们多年前初见,她摘下面纱时,那个另日月黯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