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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们却忽然觉得很快乐。他们都很喜欢她,自发地排成一排,拍着小手给她唱歌。发音古怪的民间歌谣令人想笑,小孩们摇头晃脑的姿态更是有趣至极。淙淙回身去看那些母亲,她们知道她是骆驼新纳的侍妾,冲着她友好地笑了笑。
这里是一片和睦,但淙淙却不属于这里。若是早一些,早在认识春迟之前,早在童年颠沛流离的日子开始之前来到这里,也许会有不同。她也许会从此安顿下来,投入这种简单却充满热情的生活。
现在,她已千疮百孔,内心永远无法得到安宁。她不配有这样美好的生活。她想着,将那些孩子分开,从他们中间突围出来,不顾他们的召唤,又独自上路了。
她要到森林的深处去看鸟儿。岛上各种各样的鸟儿实在太多了,常常飞进她的梦里来。这样的感觉很亲切,只在淙淙很小的时候有过一段。梦犹如森林一般茂密,傍晚时鸟声鼎沸。站在树林中央,它们便一只只栖落下来,一点也不怕人。她好像与鸟儿有一种特殊的缘分。
龙目岛上,孔雀很多。它们骄傲却又害羞,平素走得泰然雍容,有时还悠闲地慢慢展开它的屏风,回身去数一根根发光的羽毛。可是一旦看见人影,它们就踮起脚掌,携着华美的翅膀飞跑起来,跑了一段后,那荧光蓝色的尾羽慢慢斜升起来,就这样,它们飞过了很高的树。淙淙仰起脸庞,一直看着它们:背上和脖子上的羽毛是青铜色的,像鳞片一样;紫罗兰色的椭圆形冠子在烘热的风里抖动,轻缓而撩人。
她喜欢孔雀的疏冷和优雅,似乎总是被柔软的东西打动。男人对于她而言,永远是暴力和野蛮的象征,无法令她感到美。
孔雀飞过头顶时,她内心热流涌动,充满了感动。孔雀令她想起了少年时在天边看到的风筝,洁白的风筝——她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善良的生灵,甚至天真地把它们当做天使。
她总是轻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一再犯错。
就像她从海边看到春迟时一样。淙淙眼光敏锐,一眼看到在这个躺在海滩上的女人隐秘的身体深处潜藏的欲望与力量。
时间已经走到了六月。算起来,春迟也应当临盆了。那颗令她坚强、勇敢的种子终于开出了花朵。她一定沉浸在幸福中。她是否会带着孩子来找骆驼?
第三部分 第43节:磨镜记(下阙)(6)
第43节:磨镜记(下阙)(6)
那将是多么荒唐的一幕,当春迟在这里看到她,看到她躺在他的床榻上,占据着他的心,她会怎么样呢?这是个几乎不可能成真的假设,淙淙了解春迟,知道她在找回那枚贝壳之前,是决不会来找骆驼的。痴心的傻姑娘,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应许竟要用尽一生。她永远都蒙在鼓里,遥远地敬畏着这个男人,却始终与他隔膜,不知道他此刻正躺在谁的怀里。
报复是快意的,然而报复之后也必有失落。淙淙走进森林幽深的角落,很想找到一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和禽鸟生活在一起,再没有任何欲望。
骆驼派人到处寻找淙淙,终于在茂密的棕榈林里发现了她。将她又带到骆驼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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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用忧伤的眼神看着她:
“你要逃到哪里去?再去找另外一个男人,给他酿酒?”他内心温暖,说出的话却极为冷酷。
淙淙有气无力地说:
“其实我只是到这里来看看孔雀。”
“你喜欢孔雀吗?我可以派人将孔雀抓回去给你。”骆驼看着她无助的样子,一下就心软了,对她百依百顺。
那年六月,淙淙拥有了许多只孔雀。它们被养在花园里,生活在众目睽睽之下。
花园只有矮草,没有一棵高大的树木,于是孔雀们再也无法飞越树顶,优雅地打开它们的翅羽。淙淙在池塘边看到自己的倒影,以一只孔雀的姿态站在那里,身后的羽毛开始凋零。
6
春迟活了下来。死去的是她的孩子。
钟潜的祈祷似乎应验了。
那个命运多舛的女婴,在伴着春迟做了十个月的噩梦后终于降生。她生下来的时候就格外孱弱。钟潜从接生婆手中抱过孩子,托住她低垂的小头。这女婴不哭也不闹,张着一双惶惶的眼睛,很不舒坦地在襁褓里挪动。他喜欢她的眼睛。在乡下,有这样的说法,盲人生的孩子眼睛格外明亮。所以她的眼睛里有春迟的眼睛。
春迟给孩子取了许多名字,但都觉得不够好。仿佛任何一个名字,对于这个孩子来说都太小了。春迟每天依着心情叫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