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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引子
大清咸丰二年九月,淮安府。
秋高气爽,正是好时节。
时近傍晚,准安府小高皮巷的一头还在施工盖房,盖的建筑却与中国建筑的风格完全不同,高屋尖顶,留的好大的窗户洞,看起来黑洞洞的吓人,几十个瓦匠和小工搭着脚手架子,递砖抹灰,干的热火朝天。
几个大鼻子的洋人在一边监工,他们穿着黑袍,脖子底下戴着奇形怪状的十字架,在太阳底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一群小孩穿着肚兜,在工地边上撒着欢玩耍,不时给那些工匠们添点乱,一个满嘴大胡子的传教士急的一头汗,不停叫道:“小心点,小心点,孩子们,到别处去玩吧。”
他的汉话居然很标准,只是还是有点大舌头,看到孩子们不理他,两只牛眼珠子转了几下,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远远洒了开去,一群小孩立刻炸了窝,“噢!”一声一起奔着糖块冲过去,一会功夫,已经抢的尘土飞扬。
看到这些深鼻高目,黄发蓝眼的洋人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小高皮巷里缩头缩脑躲的老远看热闹的妇女和老人们,开始慢慢的走出家门,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议论着那几个牛高马大的洋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不时还爆出一阵笑声。
大胡子神父擦一擦脸上的汗水,刚一转头,看到一个青衣大帽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灰布包裹,骑着一匹枣红马,急匆匆从自己身边路过,原本还一脸倒霉气色的神父立刻笑逐颜开,迎上前去打招呼道:“张总管,吃了吗?”
中年男子原本板着张脸,被人这么热情招呼,下意识的答道:“吃了吃了,这都啥时候了。”
只是转头一看,打扫呼的居然是个洋人,原本下意识摆出来的笑脸一时又收不回去,甚是尴尬。
“张管事,上次说的事情怎么样了?”洋神父不理会对方的脸色,仍然满脸热情的跟在中年男人身后。
“唉,李神父,不是我不帮忙,现在我已经不伺候老爷了,调在大少爷房里伺候,你的事情,过一阵子再说吧!”
这个张管事名叫张得利,原来是准安府里最大的盐商张紫虚家的管家之一,而所谓的李神父,原来是来自西欧的法兰西,自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大清朝被迫开放口岸,允许传教士到内地来传教,这批法国教士刚刚到达淮安,阖城一打听,知道张家是淮安城里最大的富户,盐商头领,家里有几十个盐窝子和十几家当铺、米庄、丝厂,当真是富的流油。传教士刚刚到达淮安,极需打开局面,先托人认识了张管事,然后满打满算,想通过张管事去求见盐商张老爷,弄些银子扩大教堂的地皮,修建孤儿院和医院,谁知道认识张管事没有几天,对方居然就在府里换了主子伺候,看来只能重新再去找人公关了。
李神父满脸遗憾,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请主保佑张管事万事如意,在府中大少爷身边一样春风得意。
中国人对宗教向来就很宽容,对满天神佛是来者不拒,张得利虽然搞不懂上帝是哪里的菩萨,不过神佛就是神佛,当下略缓了几步,容得李神父念完了祷词,这才又匆忙上路。
看到张得利神色匆匆,李神父不觉又划了一个十字,喃喃道:“看来张管事的这个新主人,脾气并不怎么好啊。”
张得利并没有把这洋神父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是张府的家生子儿,从小就跟在张紫虚身边,引荐几个洋和尚化点缘,张府一向乐善好施,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是府里唯一的少爷最近这几个月一直闹腾,弄的阖府不安,张大管事手脚和眼神一样的麻利,伺候人是把好手,老太爷疼大少爷,巴巴的指派他去好生服侍,现下哪有空理会几个洋和尚的区区小事!
张府的大少爷先是大病一场,十七八岁的人,正是浑身有劲的时候,好好儿得了伤寒,在病榻上足躺了小两月功夫,弄的扬州府的王道台家赶紧跑来退了亲。好不容易换了十几茬医生,治好了少爷的伤寒症候,偏又成了个武疯子。伤寒刚好,就见天的折腾,打人骂人,白天夜里的哭叫,嘴里说的词儿没有人能听的懂,稍有人靠近,就是一顿痛打。
这样又折腾了一个月功夫,眼瞅着由冬至夏,由夏至秋,葯不知道喝了多少,府里派出去烧香的人,远到峨眉山五台山,近的杭州镇江,灵隐寺金台寺,不知道磕了多少头烧了多少香,少爷的折腾劲总算过去了,十几天前开始饮食正常,也开始叫下人的名字吩咐些事,几天前更是直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