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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马都被驯服得妥妥帖帖,有时仍然野性未改。有一次一名中士(事实上还是驯马师)被摔出马鞍外,但他的一只靴子太大,卡在马镫上。他被马拖着跑,马更加惊慌,甩不开骑士,决定跑回马厩。马跳过一个木篱,不幸的中士一头撞在横木上,头颅因此破裂。这次意外对我们多少有些吓阻作用,至少持续了一阵子。
我们和美国下层军官的关系或许还算和睦,但和上层就没有机会称得上满意。首先,整个国民党深信,中国事务只能以中国人的方式来处理,西方人永远不可能了解个中因由,甚至也没有必要加以解释。这样的态度大错特错。即使我花了一些时间才想通,我还是要说,中国并没有如此神秘。国民党的所有问题在于,它打算动员过时的农业社会,打一场现代的战争。中国的军队需要现代工业的支持,但事实上在我们背后的,只有村落单位的庞大集结。我们的上层组织,无论是民间或军方,有许多漏洞和罅隙,必须以私人关系及非常手段去填补。要用这样的解释让不耐烦的美国人同情,的确令人存疑。但是,如果不去解释,我们所暴露出的弱点只会招惹所有的道德谴责。任何外国观察家都可以说,我们贪污无能。我们愈想遮掩,情况就愈糟。我们似乎明知故犯,恶习难改,种种恶行包括攀亲拉故、浪费物资、侵占资金、乱搞关系及明目张胆地偏心。更糟的是,我们还全盘接受,认为这些是必要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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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与缅甸(4)
同样地,我们对美国人的观念也很奇特。我们认为英国人对自己人很绅士,对其他人就不然。我们相信美国人又大方又天真。所谓的天真,就是没有被破坏的纯真,这是一种好的特质,但这又是错误的想法。美国让我们开走全新的吉普车,又提供汽油及零件,的确很好,但目的绝不在于展现他们如何大方慷慨。我们这两国是在联合对抗共同敌人。战略物资的运用,是为了赢得战争。当时美国的考量在于让中国持续应战,因为如果中国阵线一垮,美国所花的战争代价会更大。我们如果缺乏实力,也很难和美国盟友交涉。但是如果以为他们乱撒战略物资给我们,是出于慈善的目的,可就是不切实的期待。
至于我们必须接触的美国高阶军官,既不大方也不天真。他们很清楚我们对他们的刻板印象,因此决定反其道而行。他们也感觉到,美国政府对我们太大方,他们忠于美国纳税人,因此随时准备对我们严苛。而且,天真并不是美国的美德,在外交上,天真的人可能送出一项优势,却没有要求对方回馈,这种做法几乎等于无能。像史迪威及其助手等中国老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对任何想占他们便宜的中国人,他们随时等着要让这些人失望。也就是说,我们虽然是盟友,但每一方都盘算着对方的弱点。
史迪威将军和身边军官的心态,可以形容成“戈登情结”。军事史家可能觉得,被指派到中国来的美国将领多少有些自我牺牲,因为他们错过在欧洲上演的“大戏”。这种说法值得讨论,因为即使奉派到别处,他们也必须赢过同胞,以求实现自己的野心。然而,对职业军人来说,中国仍具备相当特殊的吸引力。不管传说是真是假,中国似乎有丰富的未开发资源,如果加以妥善运用,可以帮助这些将军取得名声及财富。事实上,这些资源可能对全球规模的战争贡献良多,却只花美国微不足道的成本,尤其是在人力资源方面。
中国农人是好士兵的素材,这样的想法由来已久。他们坚忍不拔,刻苦耐劳,愿意服从,性情开朗,有自树一格的勇敢风格,却仍然够聪明,可以吸收基本的军事技术。他们所需要的就是领导,而对外国人来说,我们永远不可能产生领导人。对和蒋介石交涉的美国将领来说,这正是绝佳机会,可以用租借的物质来换取在中国的领导权。
戈登(Charles George Gordon)是英军少校。他参与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就在1863年加入中国军队,他旗下的四千名中国兵穿着西方军服,配备西方武器,军官都是欧洲人。镇压太平天国时,戈登的部队扮演相当重要的角色。从此他被称为“中国人戈登”。八十年后,史迪威将驻缅军视为他的“小成本军队”,有一天会“扩大到相当的规模”,他想以同样方式再造历史。
在第一次缅甸战役时,史迪威将军无法发挥中国部队总指挥的功能,原因就在于他缺乏可以指挥的幕僚。在蓝伽,他靠巧妙的手法来加以弥补。我们到达营地后不久,发现将军的总部——所谓的“指挥部”——不过是枚硬币,一头印着“美国”,另一头印着“中华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