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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箱五粮液,那我就赚八千,就拿基本工资,我要是这个月喝两箱五粮液,我就多去别的医院出几次诊,赚点钱回来。远志,我问你啊,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啊?我觉得是快乐。那佛家不是说的嘛,人生在这个世上的几率是多大。这一巴掌不大吧?一艘小船,下面漏了这一巴掌大小的洞,一只乌龟通过这个洞从水中钻到船里,人生在这个世上,就乌龟这么点大的几率。所以,你好不容易到这世上来了,你不图个快乐,你干嘛?辛苦赚钱?赚钱不就是为了快乐吗?我没老婆孩子,一人不饿,全家管饱,实在寂寞了,就去找个小姐。现在的小姐好找啊,你看到那红色的横幅上写着‘坚决抵制卖。淫。嫖。娼,全力建设和谐社会’,你往横幅下面一站,要不了五分钟就会有女人过来,个个都是顶漂亮的。你说贵?放屁!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涨价,这猪肉都翻了几倍涨到十五块钱一斤,就嫖。娼的价格没涨。五年前我在北京的时候,那边六百块钱一次,包夜一千,我前段时间去,还是六百块钱一次,包夜一千,可是那小姐比五年前漂亮了不少,真要算起来,还跌价了,是不?人还是贱啊。我觉得这现在的女人就是比过去的水嫩啊,你是年轻人,这个你懂,你说是不是啊?”
我陪着他喝酒,喝的是他的五粮液,我没说话,我觉得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我只需要闷头喝酒,在合适的时候抬头看他,感同身受地笑笑,然后继续闷头喝酒。
那三年,我喝完了这辈子所有的五粮液,后来再有人请我喝五粮液,我就犯恶心,我说:“别,这酒我喝腻了,我一闻着这味儿,我就犯恶心,到时候我吐到哪儿,你可别怪我。”
你说这人吧,真够奇怪,这种地痞流氓一样的中年大胖男人居然能把小巧玲珑的手术刀玩得行云流水,出神入化,开药开方子的时候也思路清晰,方药严谨,丝毫没有纰漏。他每周唯一正式出诊的那天,诊室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上午从八点到十一点,得看五六十个病人,下午两点到五点,也得看到五六十个病人,基本上准时上班,准时下班,从不拖沓,从来没有看不完病人的时候。有个八十多岁的老病号跟我说:“小伙子,你这老师简直是仙人下凡啊,别人说我这胃癌最多只能再活三年,我落到他手上,这都过了多少个三年了啊。好好学,将来肯定有出息。”
我相信这世上有两种天才,一种是做什么都倍儿牛逼,吃喝嫖赌抽,或者做生意,做艺术等等,干什么牛逼什么,比如牛顿、达芬奇,第二种就是做什么都很傻逼,但在特定的某些事上有超越自然法则的牛逼,比如陈景润。
我觉得我的导师就属于第一种人,他所做的事情,没有不牛逼的,喝酒牛逼,偷。情牛逼,赚钱牛逼,嫖。娼牛逼,做医生牛逼,他就是刘大芒希望成为的那种人。我当时觉得他和刘大芒应该见一见,没准相见恨晚,然后成为一对忘年交。可是刘大芒没机会见着他了。我到上海的第二年,也就是博士二年级的时候,我的导师因为长期喝大酒,脑出血,抢救不及时,死了。我听说,他死在一个女人的床上,死的时候,那个女人的老公正好回来了。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想到了两句诗,一句是“醉卧沙场君莫笑”,还有一句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觉得牛逼的天才就是应该这样牛逼地谢幕。
后来我每次去他坟前探望他的时候总要带上一瓶五粮液和一个有妇之夫的充气娃娃,我倒一半五粮液在他坟前,倒一半五粮液在娃娃身上,然后一把火烧给他,祝他在地下喝酒愉快,偷情愉快。
我们这些每届被他指名的小跟班每年都要举办他的祭奠大会,我们先看荤电影,再喝五粮液,再去北京红色的大横幅下,找六百块一次,一千块包夜的年轻小姐。一个大我两届的师兄说:“哎呦,我说一句啊,咱这导师真是牛逼,他怎么就知道北京的大横幅下有这么绝代的尤物的?”另一个大我五届的师兄说:“我前两天糊里糊涂睡了一个有老公的女人,诶呦喂,吓死我了。”我们纷纷询问他有没有吓得阳痿,落下终身的病根子,下面抬不起头做人。他说没有。我们都祝贺他,说他是真正学成了。
☆、今我来思 二
我和木槿的咖啡终于喝完了,咖啡馆里的人又换了一半,依然是男的和女的,男的和男的,或者女的和女的搭配,坐在桌子前后,喝一陶瓷杯的咖啡,点的咖啡品种不同,香气自然不同,咖啡馆里有空调,冷风直吹,香气便被冷气赋予了形体,于是朦胧的白烟在杯口升起,连绵不绝。陶瓷的杯子上跳动着西下的太阳,人们的衣襟上投映着将息的阳光。
木槿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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