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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嫣转过脸来看着我,似乎一想到现实的问题,眼泪就暂时不流了。
“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来,其实这个问题每个人都问过每个人,然后每个人都回答给了每个人,“他们说要等正式判决下来了以后,他才能在看守所见我们。”
听见“看守所”三个字,她眼神躲闪了一下,我知道,她又该哭了。
我似乎听见了我的手机在振动。似乎有那种类似黄蜂振翅的声音在我后脑那个方向隐隐地作祟。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自我从公安局出来的那个晚上,我就把它关在了抽屉里,它一直在那里喋喋不休地振动,几十个未接来电有一半是苏远智的,剩下的一半来自我大学的同学,以及过去高中的同学们—他们看了新闻,或者报纸吧,这些没心没肺的人,我家的电视机已经好几天没有打开过了,我们不约而同地裁决自己坐了牢——不再有接触外界信息的资格。至于打开电脑上网,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我的手机怎么可能还在振动呢?我记得我关了它,因为它橄怒了我,让我觉得那些面不改色的振动是种带着蔑视的反抗。我关了,十几个小时以后又不放心地打开,短信们争先恐后地涌进来的时候,我咬了咬牙,直接翻了个面把电池抠了出来。
按道理讲,它应该不会再振动了对吧?那现在这个耳边的声音——我甩甩头,挺直了脊背,发现自己一直不自觉地靠在冰箱上。是冰箱发出来的,没错,有时候冰箱运行起来,也有一种隐隐的“嗡嗡”声。
姐姐走进来,怀里还熟练地抱着北北,她装作没在意陈嫣通红的眼睛,跟我们说:“出来吃饭了。”声音依然元气十足,她就靠着这个声音在一夜之间成了一家之主,“街对面那家外卖店越来越不像话,放那么多油,可是没人做饭了,只好将就着。”北北不像郑成功那么乖,在姐姐怀里一本正经地挣扎着,姐姐的手臂卡住了她的腿,于是她就完全不认命地张着两只胳膊在空气里奋力地划,就像是准备跳伞。
当我坐在饭桌旁边的时候,发现我还是听得见手机振动的声音。我像是应付什么必需的礼仪那样夹了一筷子青菜,然后跟自己说:“是睡箱。”但是又不死心,只好抬起头问对面的雪碧:“你是不是把我手机里的电池装回去了,然后又开了机?”雪碧对我翻了一个白眼:“我没事闲的……”随即她认真地跟姐姐说,“我明天不去学校行吗?”“自己看着办。”姐姐一边给大家盛饭,一边淡淡地瞪她——但是,姐姐冲人瞪眼睛的神情也不再那么凶了,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像曾经那样理直气壮地活着吗?雪碧悄声道:“学校里大家都在传那张报纸嘛,都知道那是我们家的人,还好,我现在没在小学里,西决叔叔那时候总去学校接我的……”此时是小叔在说话:“那就别去了,请几天假,老师应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叔应该也有好几天没怎么讲话了,陈嫣必须要照顾北北,所以到了晚上还是会带着北北回去,但小叔就留在这里,和我们大家一起,像是我小时候那样。
妈妈总抱怨这个新家空荡荡的,现在,终于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人,姐姐和雪碧分享了昭昭用过的房间,小叔……就住在哥哥的房间里,这个安排刚刚好,像是什么人在做填字游戏一样,替我们添满了这间屋子—姐姐说,这屋子的风水一定是有问题的。
“外婆,”雪碧说,“明天我在家里陪着你看电视,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间我啦。”外婆安详地答非所问:“难吃。鸡肉太老了。所以客人走了,不肯在我们家吃饭。”外婆有进步,起码此刻觉得自己身处在“我们家”,不需要询问每个人“怎么称呼”了。外婆说的客人,指的是那个来家里帮妈妈输液的人。是爸爸的朋友,也是另外一间很小的医院的大夫。但是人家不愿意留在我们家吃饭,并不是因为鸡肉,是因为他很尴尬—他应该也不想他的同事们知道,他每天来帮我妈妈输液吧,也完全是冲着跟爸爸的交情—我们家毕竟已经变成整个龙城的医生护士心目中的敌人。
爸爸在和姐姐商量找律师的事情了。爸爸说,他接触过的律师都是负责民事诉讼的,经济方面的比较多,至于刑事方面的,只好再拜托别人帮忙介绍。姐姐说:“我这几天一直在给江慧打电话。她也会帮忙的。”爸爸突然叹了口气:“要是……不说了。”
我知道“要是”的后面是什么,要是江薏姐姐没有离开哥哥,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又听见了手机振动的声音,这一次很短促,像是短信的提示音。客厅里面的座机却突然响了,我跑过去接,来电显示是苏远智的手机号,我盯着这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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