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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男女,都要叫北北。谐音就是“贝贝”。可惜,小叔没有孩子,更糟糕的是,他是一个离婚多年的老单身汉。我们的爷爷在三年前死于睡梦中,有生之年,他都没有看到他的郑北北。
几年前,这个家里还有第五个人,就是我们的大姐郑东霓。她的情况更为混乱,有时长住,有时短住,有时和小叔一样只是来吃饭而已。如此这般,她做三叔三婶家的编外成员直到她考上大学为止。为什么?因为她的父母,也就是我和郑南音的大伯大妈,是一对千载难逢的极品夫妻,崇尚暴力,热衷于侮辱对方。他们俩的吵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夫妻拌嘴,而是真正的搏斗。只要你见过一回,你就会相信,这两个人对生活源源不断的热情,恰恰来自于长年累月的相互攻击跟诋毁。我记得奶奶活着的时候,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东霓,再看看南音。都是一个爷爷的孙女儿,可是,人真是有命的。”
女人,碰到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的时候,就喜欢把命运、缘分之类的东西搬出来当后盾。她们擅长不问原因地接受现实。奶奶如此,三婶如此,连现在只能算是半个女人的郑南音也在一夜之间沾染上了这个嗜好。命运,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说服我的东西。但是我不否认,很多事情,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的大伯大妈看上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人,大伯为人远比三叔豪爽,无非是喜欢多喝几杯;大妈漂亮,还总是喜欢跟我们这几个小孩子没大没小地玩闹,可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一瞬间就可以跳起来面目狰狞地拼命,一直厮杀到地老天荒,满室狼藉。我同样不明白,记忆中,我的爸爸妈妈看上去也是一对普通人,但是,但是我们全家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默契地不去谈论他们的惊人之举。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其实没什么难的,如果要我来概括我父母的一生,我觉得四个字就可以一言以蔽之:他们相爱。我的爸爸妈妈都是不善言辞的人,他们两个都偏瘦,并且苍白,有种夫妻相。十岁那年冬天,天气冷得反常,可是我偏要他们带我到公园去玩。在一片苍灰色的寒风中,爸爸突然提议,我们三个人手拉手围成一个小小的圆圈,然后爸爸跟我说,这样,我们三个人就可以互相来暖手。说这话的时候,妈妈抬起被冻红的脸,猝不及防地,跟爸爸相视一笑。
三天以后,我爸爸死了。死在他工作的设计院里。他从来不知道他自己已经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听说,他们来到我家告诉我妈妈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妈妈只是沉默了一下而已,然后她就笑了,说:“我去厨房给你们冲茶。”客人们面面相觑。就算是暴风雨前的寂静,我妈妈也未免太寂静了一点。就在几位客人不知所措的这几秒钟里,我妈妈干净利落地从厨房的阳台上跳下去了。我家住五楼。我就这么变成了孤儿。
这就是传说中的生死相随了。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至于那个十岁的孩子,就像是这场精彩的大戏中间插播的广告,大可忽略不计。
三婶一开门,我就听见了屋里传出来郑东霓无所顾忌的大笑的声音。
“东霓姐姐,东霓姐姐——”郑南音英勇地冲进去跟郑东霓拥抱。
“我想死你了,郑小兔。”郑东霓恐怕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自觉自愿叫她郑小兔的人。
我站在一边,看着她们俩像和面一样把对方捏来揉去,叹为观止,女孩子虚伪起来真是功夫了得,明明三个月以前才见过面,平时也断不了电话、网聊什么的,偏偏弄出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以示姐妹情深。
郑南音终于被三婶轰到房间里去换衣服。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郑东霓笑吟吟地看着我,点点头:“郑西决,你越来越帅了。玉树临风。”
“别跟我来这套,假惺惺的。”我笑。
“扫兴。”郑东霓把头一偏,栗色的卷发有一半自然而然地垂在了胸前,“我本来等着你说我才是越来越漂亮。”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老奸巨滑的女人。”
“再敢说我老,我把你耳朵割下来混着蒜蓉清炒。”郑东霓像小时候一样扑上来拧我的耳朵,她总是能想出来这种又形象又恐怖的话。也不知道这种天赋是不是她父母的遗传。
“他是说你老奸巨滑,又不是说你老,你怎么听不懂成语?”我可爱的小叔从厨房里走出来帮我,“你不过才27岁,都嫌自己老,那我岂不是该入土了?”
“小叔!”郑东霓咬牙切齿。然后房间里传出来郑南音元气十足的嗓音:“小叔,国家早就不准土葬啦——”
“胡说八道些什么。”三婶在厨房里面笑着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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