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3/4 页)
白太太说一口软软糯糯的苏州官话,好似嘴里含着蜜,听得丁香一愣一愣的。以前只知道吴侬软语,却不知道怎么个软法,现在见识到了。
白太太人也长得细细软软的,难得的是生养了两个儿子,腰身还显得苗条,好像风一吹便会摇摆个不停。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要坐着靠着,若是站着,一截身子是要扭成几曲的。
白太太是一大家人住在这里的,两个儿子,她的弟弟和弟媳,白先生的一个表弟和表弟媳,还有一个女佣。
白太太的丈夫白先生是江西人,在郊外开一家肥皂厂,是从南昌迁来的。听白太太说,原来的厂子有那么那么大,现在只有这么这么小了。白先生和表弟白天夜里都泡在厂里,天不亮出门,半夜才回来。工厂开设在郊外山洞里,不用躲空袭,可以抓紧时间日夜生产。
白太太的弟弟在长沙开一家面包店,被一把火烧了,也逃到桂林,在后贡门租了个极小的门面,又开起面包店,还娶一位桂林本地姑娘做妻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白太太一家,打牌(2)
白太太有时去弟弟的面包店里看看,并不到后间烘烤房帮忙,只在前间柜台边坐着。她对人总是笑脸相迎,能招揽不少回头客,不清楚底细的人都把她认做老板娘。
白太太的两个儿子都在上小学,就在丁香的那个学校。兄弟两个看来遗传了父亲的秉性,都是斯斯文文的,甚至有些沉默寡言,看见丁香只是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轻手轻脚上楼梯,像猫一样不发出一点声响。
白太太是第二任妻子。白先生还有一个女儿白兰,是前妻生的,参加了广西学生军,正在安徽前线。听白太太的女佣讲,人长得很漂亮,只是从小就是男孩子的性格,办事火杂杂的。她要参加学生军,白先生不允许,将她反锁在楼上房里,她竟然从窗户逃出来,一去不复返。丁香不禁有些好奇,想着那倔强的冷美人是个什么样子的。
白太太的女佣阿莲是从苏州带过来的乡姑,买菜做饭洗衣,家务活全包,从早忙到晚,难得有一刻清闲。白先生的表弟媳带着一个半岁的小孩,只能自顾,顺便帮些小忙。白太太则是袖手不管的,但是嘴里可没闲着,指使这指使那的。阿莲也是伶牙细齿的,白太太说一句,她可以回两句。两人拌起嘴来声音婉转起伏,听不懂苏州话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在唱戏对台词。
阿莲睡觉的地方,只是在楼上走廊的尽头,用薄木板围起一小块地盘,小得只能放一张单人床,床是比照她的身材做的,宽一点的人翻不了身,高一点的人伸不直脚。
阿莲的酬金不高,除了必不可少的支出,剩的钱只够看一场电影或者看一场戏。这也是她唯一的爱好。如此看来,阿莲应该是有些怨气的。而且大凡佣人和主人有冲突,占理的一般都是佣人,只是主人一般都是不讲理的。
阿莲每天和白太太吵架,受了委屈便四处找人诉苦,有时找丁香,有时拉着挑水的送米的送柴火的唠叨半天。她诉完苦后,怨气也就消泄,接着做事,*辞职的事情是绝不会发生的。
白太太秉承了江浙人的精明,每一分钱都算得清清楚楚,虽然家境算得上殷实,但从不乱花钱。
丁香有一次经过白太太弟弟的面包店,见门口围了一圈人,过去一看,白太太双手叉腰面对一群募捐的小学生,一付舌战群儒的样子。
抗战时期,学校里有学生组成的募捐队,手里拿着锯有小口的竹筒,白天去店铺,晚上到酒楼,捐来的钱由老师集中起来交给献金委员会。募捐队带着“红良心”和“黑良心”标志,你若认捐,便在门口贴上红良心记号;你若一毛不拔,便贴上黑良心,一来让人难堪,二来指示下一拨学生依然来找你募捐,磨到你认捐为止。
“哎哟哟……”白太太见越来越多人围观,有些火了,说话也大声起来,“我可是守法公民,国家的捐税一分没少,怎么说我黑良心了?我一家人靠我养活,今天捐明天捐,捐得连饭都吃不起了,只怕抗战未胜利,我一家人就要饿死了……”
“捐钱是买飞机的,”学生解释说,“我们的飞机太少,所以天上都是日本鬼子的飞机在横行……”
“买飞机是政府的事,”白太太打断学生的话,“政府有印钞机,哗啦哗啦,多印些钞票就行了,何苦到老百姓家里刮地皮?”
学生毕竟还小,听到她的谬论都有些张口结舌。
“钞票是不能乱印的,”领队的老师还算有耐心,向她解释,“而且买飞机要用美元……”。 最好的txt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