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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这么一大把年纪不过是个小小县令,官运不言自明,心态自然也亮不起来。见安石态度还诚恳,没有少年得志的张狂劲儿,也就开口说道:“不瞒大人说,做县令做老的人,哪里还会做官!不过应付而已,只要不出事就行。你们年轻有为,更张新政,一切全看你们的了!”
安石还要请教,老县令不得已,又说道:“此地偏远,民风倒还淳厚。只是地近海边,盐业是当家产业,私贩屡禁不止。转运使孙大人近日有令,出赏钱严拿贩私盐的,闹得沸沸扬扬。您那天下船也看见了。这事利弊都有。我是无能为力了,您大人好自为之吧!”
安石还想问,无奈老人再不多说,只好送他上船西去了。
等到安石坐堂问事,先后碰到的案子多半也都是盐政,其中又以告人私贩的为多。王安石带着氓儿去了一趟监狱,小小一个鄞县,竟关了四五十人!调来卷宗一看,十有###也是为贩私盐。
盐历来由国家榷卖,是国家财政的重要来源之一。既由国家专卖,私人贩运当然应该禁止。可像这种搞法,该是逼老百姓造反了!
安石问主簿、县尉,主簿犹豫了一下,说:“这个,这个,也是利弊都有。既是榷卖,不能不问?问了,又不能不伤及百姓。实在两难,实在两难!”
县尉是个粗人,回答倒很干脆:“这是上面的命令,咱们也是照章办事,是与不是都管不着。”
安石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也就不再问了,可心里总是件事儿。倒是有个书吏,看出他为难,问他:“我看大人这几天愁眉不展,是不是为盐政的事犯难?”
安石抬头看看他,约摸三十岁,老成持重,问得又很诚恳,就答道:“是呵,朝廷让我到这儿来当父母官,可牢里关着那么多人,我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书吏这几天瞅着安石,虽年纪轻轻,却很沉稳,不像是京城下来混资历的公子哥儿,心里早有几分敬意;没想到他更有这一番仁爱之心,越发感动了,就推心置腹地说道:“大人,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咱们鄞县紧靠大海,盐几乎就是唯一的生财之道。绝盐好比绝命,怎么能绝得了呢?”
安石点点头,问:“你是本地人?”
书吏答道:“回大人,老少几代都是在这儿根生土长的。”
安石道:“离海也还有一段嘛,不是还种庄稼吗?”
书吏道:“庄稼也种的,大都是小家小户。就是大户,最大也就一二百亩地吧?一亩地不过千把铜钱,最好二千,加起来也就一二百千罢了。一家人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外加州县赋税、劳役,全都得从田里抠出来开销。要不想办法从盐里找些外快,这日子也真难过得去。连大户人家,也不能不如此。”
大宋遗事 第二十四回(2)
“这么说,鄞县家家都是私盐贩子了?”
“可以这么说吧!”
“你也贩吗?”
“也贩的,大人。”
“关的那些人呢?”
“都是些走投无路的小民,大人!稍有门路的,谁也不敢告,也不会抓。”
安石点点头,心里有数了。他很赏识这个书吏的坦白。突然想到,问了半天,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好荒唐!不由得又笑了,问道:“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的姓名,能告诉我吗?”
“小人姓汪,叫元吉。”
“好,元吉,咱们算认识了。我是初来乍到,你是根生土长,有什么我见不到、想不到的,别忘了跟我说一声。包括家里在内,你都可以随时来。”
“小人不敢!”
“什么敢不敢,我是请你帮我呢!这样吧,你先给我做一件事,拟一个名单,上中下三等户都要有,上户、老者可以多些。列多少呢?我想想——有个十来户就行了。明天报上来。后天,你准备将他们请到县上,我要跟他们谈谈。”
元吉一口答应了:“是,我这就去办。”
“慢,还有,替我在县衙前挂个牌子,说我身体不好,暂时免告半月。”
元吉答应着办去了。开的名单经过核实,倒都实在,没有弄虚作假。第二天,请的人也都陆续到了。
安石预先叫人在公事房摆好了桌椅、茶水。大家谁见过这个?都先趴在地上叩头,叩完头就叉手在一旁站着,谁也不敢落座。
安石劝道:“这是怎么说的!你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哪有客人不坐之礼?”
大家还要推让,连说:“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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