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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声音,沈百翎心中猛然一跳,双目不由得睁大了一瞬,恍惚间缓缓转过身去,视线尽头仿佛陡然蒙上了一层薄雾,瞳孔里映入的那个身影,如此模糊,却又……如此清晰。
蓦然而起的风,无意中拂动起那人蓝白的广袖长袍,玉冠晶莹,银发如瀑,夕日西斜,给那如刀削斧凿的冷硬轮廓镀了一层柔和的暖光,分明是熟悉的面容,却宛如隔了一层纱帐般朦胧难辨,唯有那一双眼,穿透了一切,如寒玉,如冷星,清亮地望了过来。
紫英……紫英……
多年不见的那个少年,如今也已独当一面,初识时的那块璞玉,历经四百年的磨练,也已绽放出明亮的光彩。东海畔那一场邂逅,辗转已成往事,蓬莱携手共游的记忆,也随时光流逝而模糊了色泽,多少惊心动魄的昔日,如今,也只是昔日……
胸腔中仿佛有什么在蓬勃地滋长,汹涌地漫上心怀,是故友重逢的喜悦和激动啊,霎时间传遍了全身,让他动弹不得,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难以挪开目光。
……紫英,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红玉恭迎主人驾临。”
忽然响起的悦耳嗓音将眼前浮现的一幕幕往昔画面陡然击碎,沈百翎茫然四顾,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平台之上。古松蔽日,巨剑清鸣,他茫然顺着嗓音的来处望去,只见那红衣女子走上前向着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那男子只轻轻颔首,红衣女子便又退到了一旁,与男子身后的黝黑大汉并肩而立。
接着那清冷如水的视线又一次投向了沈百翎,只听那人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贫道紫胤,不知尊驾何人?”
沈百翎犹自沉浸在先前的情绪中,满面惘然,一时竟未作答。慕容紫英剑眉微轩,侧目看向红衣女子,红衣女子忙道:“这位沈百翎公子找到了剑冢去,红玉猜想他或许是主人故交,便带他特来见过主人。”
沈百翎……
明明只是三字,红玉吐露时声音也不很高,传至慕容紫英耳中却如同一柄神器在他脑中猛地铮然作响。
沈百翎……
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又有多久不曾去剑冢再看看那个人?
四百载宛如白驹过隙,奔腾着一去而不复返。初时尚还留存一丝希望,等着那人醒来,然而铸剑炉中的火明了又黯,剑锋上的灰尘蒙了又拭,就连陪伴身旁的那个小龙葵也化出灵体前往他方,那双时常含笑又藏着一缕愁郁的眼却再不曾睁开。
等待,原来也是一件可怕的事。剑冢百年不变的沉静中,等着故人逝去的消息一一传来,想着那人的魂魄到底还流转何方,孤寂便渐渐蔓延直至无处不在。
后来到了这里,天墉城一如剑冢,却多少增了些人气。清修数百年,那些往事终于不在心底翻腾来去,那些怅惘也渐渐不再纠缠心肠,可为何偏偏在此时……偏偏在此时,又让他听到了那个名字?
红玉娓娓的声音依旧在耳畔回荡,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这人自称是剑冢中一柄名为‘春水’的剑器之故主,春水剑一遇到他便欣然不已……两者之间果真气息相连,只是若即若离,与寻常剑主之间颇为不同……红玉以为,剑不会作伪,观春水剑气,便知这人所言应当不假……”
红玉乃是上古剑灵,与剑器之间的联系亲密无比,她既如此确信,自然不会有误,可是……
春水……春水剑……是那人的佩剑啊……
卷云台上,绚烂雷光中缓缓倒下的那个身影,从他手中啷当落下的那柄长剑,剑身上可不就刻着“春水”二字?那人从琼华派的首席弟子一朝沦为叛逆,化身成妖之时,陪伴他的不也只剩下这柄春水?
琼华陨落之时,是他将那人的尸身和春水剑一同带下地面,又是他将这二者置于剑冢之中。琼华派人剑同修,人死则剑灭,春水剑剑光不泯,他便暗中忐忑期待,只盼那人当真能够活转,然而百年过去,春水依旧散发出淡淡光辉,那人的身子却冰冷彻骨,再不曾温暖过来。
慕容紫英缓缓抬首,冷冽的目光向着不远处那个青年投去。映入眼中的那张面容,虽也清秀俊美,却与记忆中清隽无俦的面庞全然不同,只是……那眉目中缱绻不去的温柔,那笼罩周身温润如玉的气质,却又如此像那个人……
视线一阵模糊,眼前这个身影,心中那个身影,渐渐地重复到了一起。
百翎……
难道真的是你……
沉默,却又丝毫没有一丝违和地流淌在二人之中。似乎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