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页(第1/2 页)
白祁低头想了想,掉头出了房间,去灌了只热水袋回来,塞到了他脚边。白祁关了灯想要出去,许辰川又嘟哝了声:「白祁……」声音很小,带了点委屈。「……」白祁又想了想,没脱衣服上了床,隔着两层被子把人搂住了。许辰川安静下来,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白祁歪着头看着闭眼的许辰川,看了半晌,在他发烫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暖和了?」「嗯。」福利番外 dear chris今天视频通话时,你说面试了一个身穿彩虹t恤的小伙子。你笑着说年轻人旺盛的表达欲将办公室的气压都提高了三倍,仿佛不向全世界宣告本我,就不配自由地呼吸。在我们讨论这条无畏的小生命被现实击碎重塑的可能性时,我有片刻走神,其实是想起了一桩往事。读小学的时候,我跟着母亲去探望过一个重病垂危的亲戚。我们走进病房时,恰逢那老人回光返照,在对子女留遗言。他边哭边含糊地朝人道歉,我清楚地记得他嗫嚅了一句:“其实我是那个。”围在病床前的大人们仿佛因神秘的力量而集体耳聋了三秒,不约而同地略过了这一句,纷纷劝他别瞎想、好好养病。老人喘着气,突然涨红了脸,用那具垂死的身躯里能挤出的最大音量说:“对不起,对不起。”此话说完不到一分钟,他就停止了呼吸。我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他的后辈们的反应。他的子女用哭诉表达了程度不一的愤怒,而愤怒的主要原因在于“人糊涂了,非要走得这么不体面”。其他亲戚则温声劝慰,内容大体是“老人都会说胡话的,我们什么都没听见”。母亲将我带出病房,我趁乱悄声问她“那个”是哪个。她沉着脸,只回了一句:“你听错了。”病房外的走廊上也站着几个关系较远的亲戚,正在谈论那几个子女中谁不肯陪护、谁哭都没哭、谁闹到了家产。我听得一知半解,忽然瞧见病房门边蹲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地思考着什么。我想起她论辈分应该是个远房表妹,一时兴起,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她说:“老爷爷手上被蚊子咬了个包,现在他死了,那个包是不是永远也不会消下去了?”我于是又回到病房查看,但死者已经蒙上了白布,看不见手了。我始终忘不了那个蚊子包。病床上的一条生命刚刚逝去,脑电波消失,细胞停止再生,排泄物缓缓流出体外,灵魂回归黑暗与永恒的寂静。而距离那可怖的寂静一尺之遥,在生的乐章里,每个人都在哭诉着什么、表达着什么,生者各自沉浸在悲喜与贪嗔之中,在七情六欲汇聚而成的喧嚣浪潮里载沉载浮,永不停歇地奔驰向新的黎明。这场凡人的死亡在人间挣扎出的唯一一声微弱余响,是倒映在小女孩眼中的蚊子包。一周之后我参加了遗体告別仪式,大人们围着棺材哭得肝肠寸断。果然没有任何人提起死者的遗言,大家都体贴而体面地忘记了他最后一次、很可能也是仅此一次的自我剖白,连带着否决了一个突兀出现的新形象。我想他们哭别的对象一定是死者的刪改版。从那天开始,我对自我表达这件事产生了偏见。我认为它分文不值。待到年纪稍长,我得知了自己的取向,也终于听懂了那句遗言。结果是有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重复着同一个梦境。梦中的自己拼命想开口说话,却被不知名的人牢牢捂着嘴,当作囚犯一般押着过完了一辈子。直到垂垂老矣,突然决定在死前壮烈一回,冲出囚室声嘶力竭地冲外呼喊,才发现方圆百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茫茫无际的巨大落叶。原来我是一只错过了夏天的蝉。亲爱的辰川,在与你相遇十几年前,我曾经考虑过发出嘶鸣,但紧接着便经历了一场接一场的离別与死亡。到最后,似乎是梦境提早成熟,身边的亲人只剩下尚未懂事的弟弟,我失去了所有聆听对象。i ca out, only to fd that no one was out there.对我而言,出柜变成了一场左右互搏自娱自乐的独角戏。我的大学里有许多与你面试对象相似的年轻人。我曾有过一个室友,本人直得可以升旗,却将脸涂成彩虹色,带着喇叭与礼花筒去参加了校园游行。他出门时脸上带着英雄的悲壮,回来时脸上带着重叠的唇印。我那时对任何集体式的狂欢避而远之,而且心怀恶意。我认为投入情绪浪潮里的人就不再是人,他们的自我被压缩为一声聒噪的蝉鸣。通过集体行为赋予自身更崇高的涵义,用化身混沌的方式对抗混沌,本身就是失智的表现。站在今天看,我当然是错误的。因为我可以想象大洋彼岸年少的你,亲爱的辰川,你挥舞着小彩旗,因为行走在阳光下而笑容灿烂。无论如何,那一年我过载的恶意不仅指向世界,也指向自己。在侥幸遇上当时的伴侣之后,我彻底封闭了自我表达。我们谈论电影与夜宵,谈论哲学与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