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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他爬出树林,被饥饿和孤独折磨得直对眼儿,就去敲他在威尔明顿的黑人区见到的第一扇后门。他告诉开门的女人,他愿意给她劈柴,只要她肯施舍给他一点东西吃。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等一小会儿。”她说着,把门开得大一点。她喂了他猪肉香肠,对一个快饿死的人来说那是最糟糕的东西,可是他和他的肚子都没意见。然后,他见到了她卧室里的白棉布床单和两只枕头,忍不住飞快地抹了抹眼睛,以免让她看到一个男人平生头一回感激的眼泪。土地、草地、泥地、谷壳、树叶、干草、蜘蛛网、贝壳———所有这些东西他都睡过。从来没想象过白棉布床单。他呻吟着倒上去,多亏那个女人帮忙,他才有借口是跟她而不是跟她的床单做爱。那天晚上,吃饱了肉,耽于奢侈,他发誓永不离开她。要想把他赶下那张床,她非得杀了他不行。十八个月后,当他被“北极银行和铁路公司”买去时,他依然感激那次与床单的结识。
如今他第二次心怀感激。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人从一面悬崖峭壁上摘下来,放到坚实的地面上。在塞丝的床上,他知道自己对付得了那两个傻丫头———只要塞丝将她的意愿公开。他尽量抻开身体,望着雪花在他脚上方流过窗户,现在,那把他带到餐馆后面巷子里的疑虑,很容易解除了:他对自己的期望很高,太高了。他所说的怯懦,别人叫做人之常情。
塞丝钻进保罗·D的臂弯,回想起他在街上求她为他怀个孩子时的那副面孔。虽然她当时大笑着拉起他的手,可还是着实吓了一跳。她很快想到,如果那真是他想要的,性交会有多么愉快,然而她主要是被再次要个孩子的想法吓坏了。需要足够过硬、足够麻利、足够强壮,还得那样操心———重来一遍。必须再多活那么久。噢主啊,她暗道,救救我吧。除非无忧无虑,否则母爱可是要命的。他要她怀孕干什么?为了抓住她?为了给这段路留个记号?反正他没准到处都有孩子呢。流浪了十八年,他肯定跟人下了几个。不对。他反感她已经有的孩子们,是这么回事。是一个孩子,她纠正了自己。一个孩子,再加上她视如己出的宠儿,那就是他反感的。他反感与姑娘们共享她。听她们三个笑着他不理解的东西。破不开她们之间使用的暗号。甚至恐怕还有花在她们而不是他身上的时间。他们怎么说也算个家庭,可他不是一家之主。
你能帮我把这个缝上么,宝贝?
当然。等我弄完这件衬裙再说。她还穿着来的时候穿的那件,谁都需要变个花样。
还剩下一点馅饼么?
我记得丹芙吃了最后一张。
没有怨言,甚至不介意他现在在房子周围四处乱睡,直到今天晚上,她才大发善心制止了这种夜不归宿的行为。
塞丝叹了口气,把手放在他的胸脯上。她知道,为了避免怀孕,自己一直在不让他尽兴,这使她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自己的孩子足够了。假如她的儿子们有朝一日回家来,丹芙和宠儿又一直住下去———嗯,这正好是朝思暮想的情景,不是吗?就在她看到路边携手的影子之后,生活面貌有了多大的变化啊!还有那一刻,一看见那裙子和鞋子坐在前院,她就失禁了。甚至不用看那在阳光中燃烧的脸。她已经梦想多年了。
保罗·D的胸脯在她的手底下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宠儿 14
丹芙洗完碗,在桌旁坐下。宠儿自打塞丝和保罗·D离开屋子就没挪过地方,坐在那儿吮着自己的食指。丹芙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她喜欢他住在这儿。”
宠儿继续用手指抠着嘴。“让他滚蛋。”她说。
“他走了她会跟你发火的。”
宠儿把大拇指也伸进嘴里,拔出一颗后槽牙。几乎没有血,可是丹芙还是叫道:“噢———你不疼吗?”
宠儿看着牙,心想:终于来了。下一回该是她的一只胳膊、一只手、一个脚指头了。她身上的零件也许会一点一点地,也许一股脑全掉下去。或者哪一天早晨,在丹芙醒来之前、塞丝上班之后,她会四分五裂。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很难让脑袋待在脖子上,腿安在屁股上。在她记不得的事情中有这么一件:她第一次得知她会在哪天醒来,发现自己已成为一堆碎片。她做过两个梦:一次是自己爆炸,一次是被吞噬。当她的牙脱落的时候———一块多余的碎片,一排中最后的那颗———她认为毁灭已经开始了。
“肯定是颗智齿,”丹芙道,“不疼么?”
“疼。”
“那你怎么不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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