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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身子朝箱子倾去,从里面抓出一封信。
这一封信是木牍质地,不大,也就二指见宽,上面密密麻麻涂着一些墨字。曹公把它捏在手里,肥厚的手指在木牍表面反复摩挲。
“别的我可以装作不知道,可这一封却不同。这一封信承诺本初,会有一次针对我的刺杀,而且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我心中一惊,行刺曹公,这可真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曹公看了一眼我,仿佛为了让我宽心而笑了笑:“刺杀当然失败了,可隐患依然存在。别人只为了求富贵,犹可宽恕,但这封信却是为了要我的性命——更可怕的是,这枚木牍还没留下任何名字,这就更危险了。”
我能理解曹公此时的心情,让一个心存杀机的人留在身边,就像让一头饿虎在榻旁安睡。
“伯达,我希望你能够查出来,这封密信出自谁手。”曹公把木牍扔给我。我赶紧接住,觉得这单薄的木牍重逾千斤。
“为什么会选中我呢?”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曹公大笑:“你是我的妹夫嘛。”
我确实娶了曹氏一族的女人,但我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实理由。我在之前一直负责屯田事务,每天就是和农夫与算筹打交道;官渡之战时,我被派来运送军器与粮草到军中,总算没出大疏漏。大概曹公是觉得我一直远离主阵,比较可以信赖吧。
“你们这些做计吏出身的,整天都在算数,脑子清楚,做这种事情最适合不过。”曹公从腰间解下一枚符印递给我。这是块黄灿灿的铜制方印,上面还有一个虎头纽,被一根蓝绦牢牢地系住。
“这是司空府的符令,拿着它,你可以去任何地方,询问任何人。”然后曹公又叮嘱了一句,“不过这件事要低调来做,不要搞得满营皆知。”
“明白了。”
“这次事成,我给你封侯。”曹公说,这次他神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拿着木牍和符令从大帐里走出来,许褚仍旧守在门口。他看到我出来,朝帐篷里望了望,很快把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只要我脱离了威胁曹公的范围,他大概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许校尉。我想与你谈谈。”
“谈什么?”许褚的表情显得很意外。
“关于刺杀曹公的那次事件。”
许褚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我把符令给他看了一眼。许褚沉吟片刻,说他现在还在当值,下午交班,到时候我可以去宿卫帐篷找他。
我问清了宿卫帐篷的位置,然后告别许褚,走到官渡草料场。
这里是许都粮道的终点,我在整个战事期间押送了不知多少车粮草和军器到这里。草料场旁边有几间茅屋,是给押运官员交割手续与休息用的。现在大军前移,这里也清净了不少,场子里只剩下满地来不及打扫的谷壳、牛粪,几只麻雀在拼命啄食;两辆牛车斜放在当中,辕首空荡荡的;为数不多的押粮兵怀抱着长矛,懒洋洋地躺在车上打瞌睡。
我喊起一名押粮兵,让他去乌巢告诉郑万,让他统筹全局,我另有要事。押粮兵走后,我走进一间茅屋,关好门,把曹公让我带走的木牍取了出来,仔细审视。
这是一枚用白桦木制成的木牍,大约两指见宽,长约半尺,无论质地还是尺寸,均是标准的官牍做法。我从事文书工作这么多年,对这种官牍文书再熟稔不过了,即使闭着眼睛去摸,也能猜出是哪种规制。
这也让我有些失望。如果密信的质地是丝帛或者麻纸就好了,这两样东西的数量都不太多,不会有太多人能接触到,追查来源会比较容易。而木牍这种东西,充斥着每一个掾曹府衙,每天都有大量的文书发往各地,或者从各地送来,任何人都可以轻易获得。
我没有先去看上面的字。我希望自己能够从木牍上不受干扰地读出更多东西,这样才能减少偏见,最大限度地接近真实。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木简千篇一律,乏善可陈。但对于一位老官吏来说,却意味着许多东西。我想这大概也是曹公把任务交给我的原因之一吧。
我翻过木简背面,背面的树皮纹理很疏松,应该是取自十五年到二十年生的白桦树。许都周围出产木简的地方有五个县,我以前做过典农中郎将,曾经跑遍三辅大半郡县,哪个县有什么作物、什么年成,我心里都大概有数。
木简的边缘有些明显的凹凸,因为每一个县城在缴纳木简的时候,都有自己特有的标记,以便统计。两凹两凸,这个应当是叶县的标记。
把原木制成木简的过程不算复杂,无非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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