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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我打完电话,放下纸杯,声音有些疲倦地说,“我知道你在上海。不知道你在这样的写字楼里。我转弯抹角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到这里,真牛逼。”
“真牛逼”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还是说他自己?
我朝他笑一声,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下这么大的雨,我们就在楼下的餐厅里吃。“饿了吧?”
“饿了,老子饿透了。”语气里还能感到二十多年前的味道。
餐厅里没想到晚上有这么多人用餐,穿白衣的大厨在里面忙得满头大汗。窗口里的服务员没好脾气地朝窗外排长队的人们喊:“等一下!等一下!”
终于要了几样荤素,要了六瓶啤酒。我们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来。外面是雨声闹,里面是人声闹。我说将就点吧。他好像没听见,举着筷子就吃起来。吃了几口,才拿起开了盖的啤酒瓶和我碰了碰,说:“不容易啊!”
这时,我看见了二十四楼的小李。她也下楼到餐厅里来吃晚饭。我瞧了瞧她的苗条的背影,心想这个时候我本来是和她一起吃比萨的,坐在有气氛的意大利餐馆里,很容易意味深长。有时候其实就是需要一种心情。如果收获比心情更大,那当然更好。而这不是不可能的。
他当然饿透了。看得出来。他的吃相很坏,代表了他的一种沦落的生活状况。
我们彼此都没有说什么客套话。那是语言的浪费。
“哑马,”我叫他当年的笔名。我也只晓得他的这个名字。隐约记得他姓彭,但也许是姓宋,“现在又是放暑假了吧?”
他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哪里呀,我早就不在学校教书了。我现在天天都放假。”
“怎么不在学校教书了?那你现在干什么事?”
“什么都没干。”他举起瓶子喝了一大口啤酒,“自由自在,东游西荡。”
“靠什么生活呢你?”我问他。
“靠永远用不完的激情。”他说完一笑,差点儿喷出酒来。然后又说:“玩笑玩笑。我也不清楚我是靠什么来生活。”
果然是阵雨。雨点小了下来。我从窗子里看到这栋大楼里有人踮起脚尖跑到了大街上。对面街口的霓虹灯亮了起来。下过了雨,那五颜六色的灯亮得很清新,也亮得很童话。小李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
“我不清楚。”他重复地说,“一点都不清楚。”
我望着他,琢磨他的生活。他不像一个幸福的人,也不像一个不幸的人。他也许介乎两者之间。我琢磨不透。我承认我对人的判断力不怎么样。
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小李的短信:
我在餐厅里看见你了。你和一个怪模怪样的人在一起。你们好像不是在谈业务。
我还是望了望餐厅。雨停了之后人散去很多。服务员在忙着收拾桌上的盘子和纸杯。很多盘子上还有一半的食物,纸杯里也有没喝完的橙汁或可乐。小李在哪里呢?
一个戴着白帽子的女服务员走过来,尽可能装作有礼貌的模样说:“先生,请你们快一点用餐好不好。我们要下班了。”
后来我们换了一个地方。我们沿着马路这边朝前走,来到一家小酒吧。雨后都会飘着一种接近奶茶的气味。我们走进去,继续喝啤酒。这时候人还不多。背景音乐中的钢琴取代了雨声。小酒吧显出从容的静。人影在半明半昧之中。
他继续喝着啤酒,朝我笑,却不大朝窗外张望。他疲倦的脸上有种终于找到了旅馆和一张宽大的床的满足神情。
哑马的出现,召唤了我的记忆。我和他穿越时间的隧道,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岁月。那时候,诗人们就是这样喝啤酒的。就是这样到处流浪,寻找同志和知音,喝酒,聊天,谈论诗歌和女人。满面红光,意气飞扬,然后相忘于江湖。
但是我想听听他的经历。这二十多年来的经历,一个诗人的人生经历。我试着把话题朝这方面引,不断地询问他。
为什么呢?
因为我最大的疑惑就是:他为什么变化那么小?我指的不是他的容颜。他和我一样在时间中老去,而且他比我更被时间摧毁得厉害。我指的是他的生存状态。他还是那么潦倒,但看上去他对生活还是那么容易满足。在生活的摇摇晃晃的钢丝上,他是怎样获得他的平衡的?
在喝了很多的啤酒之后,他说了很多的话。当然这些话是为了回答我的疑惑。小酒吧里人越来越多,但这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有啤酒和回忆,其他的都不存在,都消弭于无形。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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