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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顾璟拜访。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一壶新茶渐渐见了底。楚凤宸仔细听着顾璟的禀报,可是神思却止不住飘到了窗外。窗外蝶飞花舞,她的脑袋纷乱,混沌中时而是许多年前的屠戮沙场,时而是今晨扎的那只风筝,时而又是大雨瓢泼中策马而来的身影……到最后,所有的纷乱却都纠缠在淮青低柔缠绵的一句轻叹:陛下难道没有看出来,他是把每一日都当作最后一日在过么?
她被陌生的慌乱与无措所笼盖着,不论多少冰凉的茶水都浸润不了心头的焦躁。
“陛下?陛下?”顾璟的声音传来。
楚凤宸默默咬了咬唇,终于勉强抽回了神思,尴尬道:“顾爱卿,朕……朕没有听清。”
顾璟低叹一声,耐心道:“微臣已经查访了牢狱之中那一个剑柄。它确是摄政王亲兵所有,然剑柄的主人却已经在日前为人所杀害,剑柄论理已经销毁。微臣有九成把握摄政王是遭人陷害。”
“嗯。”楚凤宸低低应声。
顾璟道:“另外,陛下这半月不理朝政,朝中果然如同陛下所料一般教往常动荡了许多。南疆近日不宁,北边频发蝗灾,沈相以接济灾民为由开了粮仓,举朝震惊却又无人置辩。此事臣不知晓摄政王是否知晓,沈相原本便是辅政之臣首位,可如果不加以阻止,恐怕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朕知道。”
楚凤宸终于找回了深思,微微皱眉。她当然知道沈卿之在做什么,他手上并无兵权,自然是没有办法像裴毓一样倾轧之姿横行朝野,可他有着裴毓没有的民心。若是裴毓早亡,她又接连不幸亡故,楚家一脉断绝之时,天下民心所归的是他沈卿之。
她抓了一本案台上的空白奏章随意翻阅,却不小心又见到了那一句“东风晚来”,顿时好不容易沉静的心又是微微一乱。
倏地,她眼里冷光一闪,道:“顾璟,沈卿之民心所向,假如他有反心,需要多少兵力?”
“三成足以。其余部分,恐怕他闪动灾民暴动可以轻而易举补足。”
“如果朕给他两成呢?天下会不会乱?”
“陛下……”顾璟静静看着楚凤宸,似乎是在犹豫,良久,他道:“陛下是想助摄政王一臂之力么?”
楚凤宸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那陛下莫非是想借沈相之力对抗摄政王?”
顾璟的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忧,这样的担忧干净而又明澈,让楚凤宸有些动容。这一块巨大的木头曾经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如今却终于站到了她的身侧,成为了这危难关头她可以交托脊背的良将。对于顾璟,她应该给与他相等的信任与尊重的。
她思量了片刻,轻轻阖上了手里的奏章,眯起了眼睛淡道:“朕谁也不帮。”
眼眸中,除却挥散不去的凌乱,还有一丝清明依稀可见。那是属于天家的冰凉。
……
翌日,出宫半月的楚凤宸终于出现在了议事殿早朝之上。她坐在高座之上俯瞰朝中文武百官,果然见着了朝中布局又有了些许微妙变化。沈党的人数已经彻底盖过了裴党的,就连顾璟身后的人也都少了好些。
她讥诮地勾了勾嘴角,用目光示意身旁的宫人宣读旨意。
宫人缓步上前,细声细气道:“宸皇有旨,丞相沈卿之多年以来辅政有功,又逢乱世,摄政王病重,特赐南疆三军虎符于沈相,盼沈相能选取朝中新秀良将,早日平定南疆……”
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脸上神色皆是惊惶。
虽然南疆三军兵权不过占所有兵力的两成,可从古到今从未有帝王胆敢赐兵权给辅政大臣,这几乎是与狼谋皮!这个年纪轻轻的当朝帝王是被接连出现的事件吓得混了头脑吗?
楚凤宸坐在皇座之上把文武百官或惊惶或恐惧的目光尽收眼底。她暗暗勾了一抹笑,亲自走下阶梯扶起跪伏谢恩的沈卿之,温煦道:“沈相,从今往后,朕与沈相可是荣辱与共、休戚相关了呀。”
沈卿之眉眼温和,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楚凤宸四顾,在所有大臣惊疑的目光中笑了笑,道:“退朝。”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走动一步。只有沈卿之徐徐站起身来目送当今圣上的背影离开议事殿,温和的眉眼中第一次有了锋利的光芒。两成兵权,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可能不仅不是保障反而是隐患,可是他不是任何人,他是沈卿之。多年蛰伏不过是求一个名正言顺。如今,终于是时候收官了。
楚凤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