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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被惊动了,把罩在脸上的斗笠掀开了一个角,大半张脸在阴影里,飞快地扫了这男人一眼,随后也没作声,只是大喇喇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就给对方在灶火旁边挪开了一个位置,对陌生人似乎毫无防备之心,睡不醒似的,很快就又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昏昏地睡了过去。
男人终于把他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蓑衣扒了下来,下面薄薄的布衣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身形,仍然是黏糊糊地难受,不过和外人共处一室,他总不好再脱了,便也坐了下来,往那已经快熄灭的灶火坑里扔了一把柴禾,搅了搅,叫那被怠慢了许久的火重新旺盛起来。
他烤着火,舒服地呵出口气来,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旁边的陌生人身上。
男人十分疑惑,一般来说,除非生在首领或者长老家里,普通的亚兽人在部落里地位比较低,多数做工匠或者劳力,也有一部分特别聪明的,能当上医师,也会很受人尊敬——但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都很少会脱离自己的部落到处跑。
这个荒郊野外的地方出现,还十分怡然自得的少年有点奇怪。
男人猜测,他可能是建了这个迎客屋的部落里的,也许是跟家里人生了别扭,大半夜地跑出来胡闹的。
火堆燃烧得旺盛了些,少年似乎感觉到比刚才温暖了,忍不住翻了个身,往灶火附近靠了靠,险险地卡在了地灶的边上,他睡得十分安稳,似乎毫无所觉,整个人就卡在一个窄小的边缘上,摇摇欲坠,仿佛马上就要掉下去,看得人有些心惊胆战。
男人本不愿多打扰他,见到这副情景,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轻声道:“小兄弟,留神,你要掉进灶坑里了。”
少年被他推得一偏头,脸上罩的斗笠便彻底掉了下来,正好滚进了地灶坑里,然而这已经睡迷糊了的少年却突然伸手一捞,快得叫人瞧不清动作,堪堪在斗笠被火燎着之前将它捞了回来,一张因为困倦而显得有些茫然的脸露了出来。
他做了这一系列的动作以后,依然仿佛没有清醒,呆呆地看了一眼推醒他的人。
少年那张欠些血色的脸上有一双花瓣一样的眼睛,眼尾因为皮肤略薄而露出一点不明显的红,这仿佛是点睛之笔的一点颜色,在温和的火光下竟显出些许缱绻意味来,好看得与这大雨和茅屋显出几分违和来。
对面的男人吃了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即又觉得有些失礼,于是对他憨憨地笑了一下,低头去拨弄灶坑里的柴火,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少年的手。
少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抓了抓自己滚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男人依然只能看到他的手背,也依然瞧不出一点端倪。
男人目光闪动,心里疑惑,这亚兽少年到底是干什么的?他怎么会有那么快的手?
不过这来历不明的亚兽少年毫无交谈的欲/望,只是扫了叫醒他的人一眼以后,便把自己的行李拖了过来,枕上去接着睡。那行李包里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有一丈多长,似乎还挺沉。
男人心道,总不会有人背着房梁出门吧?
他这样想着,便又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倒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左右没别的事,看见了好看的人,总要忍不住多瞧几眼的。
看着看着,他心里忍不住想起了很多年前,他自己也还是个傻乎乎的少年的时候,跟着他阿爹到山那头的部落里,见过一个小男孩。
男人一闭眼,都能想起那小家伙往他手里放了一朵花,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对他一笑的模样。似乎……和眼前这个亚兽少年有些像,如果那小崽子能活着,说不定也有这么大了吧?
这男人正是雪狼部落事变之后,出走逃亡了十年的华沂。
他这样想着,随即又自己摇了摇头,此处距离宇峰山有几百里,除非部落散了,不然哪个亚兽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然而他看着这少年,心里到底是平添了一点莫名的亲切感。
可他心中的怀念与感叹也只有一瞬,很快便收回了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谨慎地靠在另外一边,闭上眼睛,一边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一边将手缩回到自己怀里,按住那里藏着的一把小刀。
十年来,他一直过着这样枕戈待旦的日子,已经成了本能。
就在这天半夜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中间夹杂着钢铁碰撞的声音和兽人化成的巨兽的咆哮声。兽人的耳目极灵敏,华沂几乎立刻就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一瞬间骤缩,这使得他本就比别人黑一些的一双眼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