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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春光,于是娇姿弱质,百态横生。他夹带着吴音的道白,因为姆妈的传承,显得顺畅自然,引得台下茶座里的人们,丢下茶盅,一个劲地拍着巴掌喊好。他们还不晓得,台上如花似玉美貌无双的小天仙,却是来自长江对岸里下河古城里,那座深遂宅院里的少公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绣禅》第三章(1)
范亦仙在江南戏台上,过了把杜丽娘陈妙常们的瘾,半年后,华家班子到泰州演出,特地绕道海亭,把范家少公子送回家。但是范亦仙没有如愿登上怡明大戏院戏台,华家班子搭乘大达轮船公司拖驳子,呜呜地从泰台河拐入南门口,就出了事情。
民国二十六年秋天,是个多事之秋。日本人的飞机,说来就来,苍蝇般嗡嗡地盘旋在南门口河面上,呜儿嗡儿地闷声闷气叫唤。船舱里的演员们,只晓得日本人打过来了,却没有把外头的形势,看得那么严重,这时不晓得哪儿叫唤,以为是前头拖驳子机器轰鸣,再听听不对劲,响声飞上了头顶,于是,一个个伸头晃颈,从船舷边窗格子里朝外张望。这才看到是几架飞机,在船顶上盘旋。有好几次,飞机底下爪子一样的起落架,都要勾到船蓬了。
舱里的小演员,没见过飞机的模样,不晓得这家伙厉害,拍着巴掌叫唤:“望飞机喽——望飞机喽!”范亦仙也伸出头,只见飞机机翼上方,涂着一块红红的圆圈,象是贴着狗皮膏药。眨眨眼细看看,似乎还望见座舱里的飞行员,也在伸头晃颈朝他张望,嘴唇上的仁丹胡子,都快乐地颤抖起来。旁边的华子按捺不住,带着妹妹华怡咚咚咚咚地跑上甲板,想望个究竟。他们在甲板上望了一会,高兴地蹦跳起来,举起小手叫道:“日本飞机哟——日本飞机贴着大膏药哟——”
华燕翔和隋子怡挤在舱门口,大声招呼孩子:“快回来——快回来哉——”
也不知道那飞机是不是听见孩子们的叫声,陡然向高处爬去,屁股后头拉出一条黑呼呼的烟雾,接着,又掉下一个黑呼呼的圆球。
华子拍着手叫道:“飞机屙巴巴了,飞机屙巴巴了——”
隋子怡又叫道:“华子——”一句话还没喊完,飞机上屙的那个圆蛋,卟通一声,掉在船舷旁边河水里,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拖驳子下面腾起。河水受到惊吓,沸动起来,水柱直冲天空。拖驳子被掀了上去,离开水面,又卟通一声,歪歪斜斜掉入水中,一下子栽在簇簇乱晃的芦苇丛中,船舷破裂散架,窗棚格子支离破碎。华燕翔夫妇奔上甲板,只见女儿华怡滚落在船舷隙缝间,哇哇大哭,周围望望,哪块还看见华子的影子?抬头远眺,日本飞机向远处飞去,在海亭的层层黛瓦上面盘旋,飞机下面也在轰轰咚咚地响着,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华燕翔奔到船舷边,对着水面大吼一声:“华子啊——”
河面上没有回应,河水还在喘息着,不停地起伏动荡。
隋子怡和范亦仙也奔上甲板,朝河面呼唤:“华子哎——”
华燕翔一跺脚,咬着牙,甩去外衣,就要往水里跳,隋子怡一把拉着他;“你不能跳,你不会水呃!”她扭头朝河边的几只小帮船求助:“救命呃——救人呃——”
船舱里戏班子的人,冲上来几个会水的,卟通卟通跳进河里。对面悠悠地泊来一条鱼鹰船,船上划浆的老渔翁,叹出一口气,喊道:“小伢儿不晓得轻重呃,日本人的飞机来了,哪能叫唤呢?”说着,也跳下水去。
时间火烧火燎地过去,已经是傍黑时分了。天色越来越沉重,人们的心越来越下坠。这时,老渔翁一个猛子窜上来,膀弯里夹着华子,人们挤在船边,七手八脚把他拉上木船,老渔翁丢下碜白的华子,伤心地说:“多标致的小伙啊,可惜呃。”
华燕翔一下子跌跪下来,捧过儿子,把他俯伏在膝头上吐水。他一边拍打着儿子的背脊,一边用带着哭腔的昆剧道白,凄凄地喊道:“儿啦——”
船舷边,隋子怡已经哭晕过去,范亦仙看见这番惨状,掏出手绢,跺着脚,扭着腰,“呜呜”地啜泣起来。
掌灯时分,范家上厅廊檐里的宫灯,朦朦胧胧照着厅屋。范天行坐在太师椅上,和丹桂巷里的邻居,夏家钱庄老板夏伯谅,严家南货店老板严德中商议事情。日本人的飞机轰炸海亭城,日本军队也开到城外,彩衣街上风声鹤唳。那些不识相的百姓,以往不曾见过飞机,望见飞机在彩衣街上盘旋,就挤在马公桥上看热嘈,结果轰轰咚咚几个炸弹撂下来,伤亡惨重。人们吃了亏,有的仓惶跳进河里,有的没命地往家溜。
日本飞机由东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