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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轨抿了抿嘴,垂下了眼。
蓝特笑了声:“大费周章地传暗号倒不如干干脆脆让他逃,跟我说说,这是为什么呢?你在想什么呢?”
周轨想了想说:“汉奸之所以没有死,还做了汉奸,是因为他们肚子有料;什么都不晓得的人,受尽了折磨还是得死,谁叫他们吐不出有用的东西呢?我是怕你零零碎碎地折腾我,所以随时准备做汉奸。”
蓝特反问他:“还有革命烈士呢?”
周轨嗨了声:“那全是傻子。”
蓝特伏上桌子,语气暧昧:“你以为李约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周轨摇摇头:“就他这脾气,我早死了一万次了。”
“我看你是白白在他床上爬了。”蓝特凑近了周轨。“他最爱玩了,什么都玩,只是玩来玩去也就是几条人命。可究竟什么东西才最好玩呢?”他拍了把桌子,哈地笑了起来,“是人心啊!你被他玩啦,傻子。他说不准正躲在角落里得意呢,他一定在想,居然有人会喜欢我,还为我去死,这人怎么这么蠢呐。”
周轨耸了耸肩,云淡风轻地回答:“倒也不是不可能。”
蓝特疑惑起来:“你不难过?”
周轨嗤笑一声:“我又不是为了他。”
“那是为了谁?”
“为了我自己。”
蓝特靠回了椅背,好奇地看着周轨。周轨看上去有些疲倦,事实上他也真的很疲倦。 他杀过很多人,天天接触死亡。死亡真的不可怕,背叛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休无止没有意义地活下去,更可怕的是活了很久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周轨觉得自己就像个爱打扮还自怜的丑八怪,而贾成舟的厌弃就好比把他推到了镜子前面。
清醒永远伴随着自卑。
他不想让李约死。他因为清醒而自卑,李约因为自卑而糊涂,可说来说去都是自卑,害死一个同样自卑的人有什么意义呢?
蓝特不甘心于这样虚浮的答案,不依不饶地问下去,为什么是为自己呢?你真不怕死吗?李约这么对你,你就这么甘心么?
周轨的胃里又翻搅起来,不断加剧的绞痛让他情绪暴躁。他拍了把桌子,不耐烦地说:“咱们也不熟,没必要一起干耗着。你要动手就动吧。”
蓝特突然又不想让他死了。他不怕死,那杀了他还有什么用呢?
周轨怕的是自卑。
蓝特悟出了这个道理,忽然笑了起来。
蓝特让人把周轨按在一张桌子上,半边脸朝上。他戴起了老花镜,打开一个黑色的箱子,里头装着墨水和纹身机。他在周轨脸上抹了些酒精,举起开动了的纹身机,开始一行行地戳。他年迈而体弱,没法维持长久的工作,只好纹一会儿,坐下来休息一会,等养足了精神才又举起针往周轨脸上钻。
蓝特感受着周轨的脸皮在他手下急剧颤抖;他按着周轨的额头,手上染了层冰冷的汗液。他看见周轨的嘴唇由浅红变成惨白,颤抖着,沙哑压抑的声音从里面漏出来。
纹身断断续续持续了四个钟头,周轨的声音渐次衰弱,从拖长了的惨叫转为有气无力的呻…吟。
半夜十二点,一切都结束了。蓝特被搀扶着坐到一把椅子上,他摘下眼镜,揉了把满目的金星,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他冲周轨竖起了大拇指:“漂亮!有个性!”说完还不忘让人给周轨递上镜子。
周轨本能性地闭上了眼睛,死活不肯看。蓝特让人拿了支筷子摁在他的眼皮上,说:“你不看,就再纹到你的眼皮上!”他只好睁开眼睛往镜子里看。他看到三行字,一行英文,一行俄文,一行中文。它们表达着同个意思,并且一样的丑。
蓝特还让他自己念出来。侩子手。他念了一遍中文,一遍英文,可就是不会念俄文。蓝特让人倒了杯热茶,慢吞吞地喝了几口,几近于和蔼地对他说:“没事,我教你。”
周轨只好跟着他念,侩子手侩子手侩子手。。。。
从头到尾,李约都没有出现。
☆、捱
早春的天向来暗得快,四点的太阳混沌而昏花,力不从心地吊在屋檐下。周妈倚在旮旯酒店的吧台边上打着瞌睡。她已经很老了,面孔上的皱纹纵横交织,抹得再白也不过是苍白贫瘠的裂谷;干涸了的口红呈块状往上翘起,再红的嘴唇便也只是两片干花。这种丑陋和苍老沐浴在夕阳余晖下,蜕变成了个悲戚的美人迟暮。
周妈的生活一直很拮据,又不能永远靠男人过日子,最后竟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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