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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白梦望着苏听风,半天,带着点讥诮地笑了:“你觉得那是我做的?”
“……不。但是我觉得他毁掉的半张脸,一定是跟你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有关系。”
景白梦愣了一愣,发现这一点她是真的无法否认。
许久,她开口说道:“我不恨他。”
苏听风抬头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等候着景白梦继续说话。
景白梦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只是心寒。”
苏听风问道:“为什么?”
“我不记恨沈泊远反复无常,以貌取人,好色轻德……但我厌憎他,喜新厌旧,薄幸寡义,不可相托。”
听她一字一句如是说道,苏听风猜测沈泊远一定是做了什么。
“当年,父亲为我和沈泊远订下婚事,我自然是很不满的,然而表哥出走,我心头茫然无措,已然知晓他对我无心……如今想来,未免软弱。但是即使如此,也有些事情,是我无论如何无法容忍的。”
“……从小跟着沈泊远的一个姐姐,投井自杀了。”
苏听风抬起头,望向景白梦,一时之间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霜红姐姐是从小照顾沈泊远的一个丫头,性情很好。幼年时沈泊远因为我的伤而糟践我,她还给我涂过伤药。虽说那时或许只是为了沈泊远收拾残局,但总归我承她这个情。沈泊远花心好色,那时身边好几个丫头都被他动过,只是不曾给予名分。我从小便厌恶他,便以此为借口,与父母说,绝不嫁给这等无耻之徒。”
她的声音至今仍带了淡淡的愤懑,但声调却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轻轻的,说道,“结果这话不知是由谁传到了他的耳里,他就跑来同我说,说若是我嫁给他,他从此以后再也不碰其他人,一生只会守着我一人。”
苏听风听到这里,反而越发疑惑后来的事情发展。若是这样,景白梦为什么看上去对沈泊远这么反感?就算是沈泊远伤害过她,那也是孩子气的欺负而已。沈泊远迷恋美色,不正好给了她报复的机会吗?
而景白梦却语气平淡地为他解开了疑惑:“那之后过了几天,沈家就闹出了一起事,说是要把沈泊远所有的丫头都给放出去嫁人。其他人也就算了,霜红姐姐年纪大了,也特别死心眼,就求到了我这里,她央求我把她留下来,说她已经没有了清白,出去就没有活路了……我虽然觉得她这话说得愚蠢又令人反感,还是劝慰了她两句,只说我无论如何不会嫁沈泊远,所以这事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结果,过了两天,就传来了她的死讯。据说是被拖出沈府之后,在沈府门外跪了一夜,然后就跳井自杀了。”
苏听风听到这里,沉默了半晌,说道:“那不是你的错。”
景白梦笑了,说道:“那当然不是我的错。她愚昧脆弱,要当烈女,关我什么事情?但是我也觉得她可怜……本来这种事情,摊到了任何女子身上,都是一种不幸。她只是丫头,从小照顾沈泊远,对主子唯唯诺诺,自然不会有什么主见,我也不能苛求她能够有多么柔韧刚毅。只是……有些可怜她。”
苏听风又说道:“沈泊远在这事上处理不当……但也不能全怪责在他身上。”
“是!”景白梦认同了,说道,“我并不是因为霜红的死而怨恨于他。说到底,霜红也不是我的什么人,她是死是活,心心念念牵挂着的都是她的少爷,我有什么权利为她对沈泊远义愤填膺?”
然后她表情冰冷,带着一丝漠然地说道:“我厌憎沈泊远,是因为他过了两日,就来到我家,告诉我,他心里只有我一个——多么可笑,过去十几年,我们一直相看两生厌。然而只不过换了一张脸,他就倾心我了。霜红也算陪了他十多年,朝夕相处的情意,他说丢就丢。”她抱住了自己的双臂,似乎仍旧抵制不住寒冷地说道,“那时我只觉得从心底里透出来的一股寒意。兔死狐悲也好,物伤其类也好,那时我就想,我就算死,也不会嫁这样一个男人。就算是如花美貌,也有凋谢枯零的时候。那时候,我要用怎么样的一张脸,面对等待我的命运?”
“所以,我逃了。”
苏听风听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话。
苏听风其实不了解沈泊远。逻辑上来说,他反而更能体会景白梦的想法,因为她的逻辑很清晰。而沈泊远,他只能推测因为这时候的人无法以某种医学手段改变自身的样貌,所以对容貌特别在乎吧。
只是谁都有老去的时候,与你朝夕相处的毕竟是某个人,而不是一张画皮。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