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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畹香暗暗称羡,觑首秋谷不觉看得出神。
秋谷一面虽在那里敷衍着修甫等一班主客,却只是望着陆畹香,把眼光不住的飘来。可煞作怪,章秋谷的眼光飘到畹香头上,畹香便不知不觉的连忙去对着穿衣镜整理云鬓;章秋谷的眼光飘到畹香脚下,畹香便不因不由的连忙把三寸春纤搁在膝上,重加约束;徘徊弄影,跌宕生姿。那陆畹香的一笑一颦,竞和那章秋谷的一顾一盼互相关合,差不多就和无线电机一般,不期而然的两边相应。这一种灵犀暗逗的深情,就是吴道子的画工也万万描摹不出,叫作书的在下那里演说得来?列公中有温柔乡里的惯家,脂粉场中的老手,一定也晓得这种情形,须不是在下欺人之论。
闲话休提,只说章秋谷与陆畹香眉来眼去,正在得意。众人都没有留意,只有贡春树最是留心,看得甚是亲切,看了一会,猛然对众人笑道:“我一向不知,秋谷吊膀子的本事,竟是绝顶工夫。你们来看他们吊膀的样儿,真是再要好看没有。”
众人听了一齐好笑,陆畹香被春树说得不好意思,面上一红道:“啥格叫吊膀子,倪是勿懂格。唔笃末总是实梗瞎三话四,说出闲话来阿有啥格淘成?”正是:
西川公子,犹开东阁之樽;北地胭脂,重入南朝之选。
直教:
鞋凤暗钩南浦月,指尖亲掠楚山云。
要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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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西安坊名士讲嫖经 高升栈优伶夸大口
且说贡春树说得陆畹香面上一红,一扭身跑进后房去了。春树又道:“秋谷吊膀子的手段真个不差,就是他在堂子里头做的倌人,也是做一个要好一个,不晓得他到底是什么本事?看他也不过是随随便便的样儿,却把那些倌人一个个哄得死心塌地。我们同着他到堂子里来玩耍,真是吃亏。”秋谷笑道:“你只顾寻我的开心,你不自己去照照镜子,那付顾影自怜的态度,真个是我见犹怜,好像个有名的花旦,全没有一毫男子的神情。怪不得张书玉为了你,要同金小宝吃起醋来。”春树被他说着毛病,早不觉脸上生红,有些惭愧,却又回答不出,只瞟了秋谷一眼,并不开言。
修甫便问秋谷究操何术,那些有名的红倌人个个倾心,人人要好。秋谷道:“天下的事情总不外‘晴理’二字,我在堂子里头玩耍,也不过是依着情理而行,并不是有什么秘密的口诀。你们总说堂子里头的妓女待人没有真心,这一句话固然不错。然而仔细想来,倌人们做着这门生意,万不能纯用真心,不得不用些假情假意。譬如你做了一个倌人,面子上十分要好,但是堂子卫头人来客往,并不是单单做你一人,或者他昨夜留了别的客人住夜,今天却又留你住在院中,他可肯对你讲着真话,说他昨天接客的么?假使他果然纯用真心,竟对你说了真话,你可肯坦坦平平、不着一毫醋意么?总而言之,倌人见了客人,总有几分顾忌,到了那转弯不来的地处,左右为难,只好说些假话瞒过客人。原为恐怕客人动气,所以要两下遮瞒,卫顾客人的面子,这是他们倌人体贴客人的好心,凡事之中留着客人的地步。
无奈那些瘟生、曲辫子的客人,不懂情形,不知规矩,动不动要发标吃醋,闹得一塌糊涂,岂不埋没了倌人的一片苦心、一腔好意?倌人遇着了这样不知甘苦的客人,那里还肯真心相待?自然就要坏着良心敲起他的竹杠来。你们试想,他们做了倌人,挂着牌子,无论什么家人皂隶都可以走进院中,不能把他们赶了出去。在倌人也是无可如何,怪他不得,何苦要争风吃醋,弄得那倌人进退两难,又有什么趣味?假使那倌人见客人这样歪缠,他也用些蛮派出来,不顾客人的面子,无论什么话儿竟是直言拜上,毫不遮瞒,那时你又将他怎样?难道他挂了牌子,你好不许他接第二个客人么?“
修甫等秋谷说完,击节叹赏道:“你的说话,真是花柳场中千古不磨之论,比到那场面上的劝人说话更觉深进一层。但是你说了半天,还没有提到正文,究竟你用的是什么法儿呢?”秋谷道:“要他们真心要好,却也不难,大约不外三层做法:第一不发标,第二不吃醋,第三不认真。久而久之,那些倌人就自然而然的同你要好起来。再用些体贴的工夫、温存的伎俩,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怕他不一个个死心塌地。你想这班倌人,平日之间只有巴结别人,何曾受过别人的熨贴;忽然的客人倒反迁就起来,那有不喜欢的道理?所以我在堂子里头并不认真,把倌人当作孩子一般随口哄骗,把他们哄得喜欢,图个一时的快乐,再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