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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
她明白,自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
在昨夜之前,她对自己的生活之途充满信心。她是全团仅有的三个女知识青年提拔起来的正连职干部中的一个,是唯一的一个知识青年团党委委员。在全团培养团一级青年干部的名单中,她是名列第一的。虽然,她也同许多知识青年一样,对城市,对城市生活,时时产生情不自禁的眷恋。但更多的时候,她是压制着这种眷恋,不象别人那样随时随地流露出来。她不。她从没如此过。她不允许自己那样。在对种种离开兵团的途径和去向都思考过,对比过,暗中尝试过之后,她曾放弃了返城的念头。只要默默耕种,总会有收获。她相信这一点。谁知再过十年之后,她不会成为生产建设兵团的女团政委甚至女师政委呢?那时,她也不过才人到中年。那么再过十年呢?她五十岁的时候呢?生产建设兵团总部的领导们,是部长级,是大军区级。一切都非梦想。一切都不是不可能。一切都只有留在兵团,留在北大荒才会实现。在任何一座城市里,都不会为一个二十九岁的女青年创造这样的条件,提供这样的机遇。可是突然她和所有知识青年一样,被推到了走与留的十字路口。她根本没有来得及思考,就作了后一种选择。甚至可以说,不能算是一种选择。而只是一种身不由己的盲目的附随。后悔了么?也许是的,的确是的。返回城市之后,她和全团八百余名知识青年,和几千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全国几千万知识青年的命运,还会有什么不同?城市会象久别的情人一样张开双臂拥抱她么?待业、临时工……她能够心平气和地忍受这些吗?不错,父母会尽快为她安排一个较理想的职业,在这一点上,她可能会比别的知识青年幸运些。以后呢?结婚、生孩子、贤妻良母加先进生产者。在北大荒的种种荣誉和资本,都将是过了时的纪录。一切都得从新的起跑线上再次开始。对于这种人生途程上的竞赛,她已经感到疲倦了。她已经竞赛了整整十年啊!……何况,她已经二十九岁了。一个老姑娘。城市对于一个二十九岁的返城的姑娘,绝不会是含情脉脉的。她不由得想到了曹铁强,想到了十年来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她是爱他的,现在仍爱,可以对天盟誓!可是他究竞为什么不爱她呢?她至今不明白。他一度曾想把爱情双手奉献给她,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欺骗她。她自己也不是一个容易感情迷乱,容易被装虚作假的人所欺骗的姑娘。不,不,他不是一个玩弄姑娘感情的人!尽管她已永远不可能获得他的爱情了,她却不能够允许自己低毁他,不能够允许自己诽谤她和他之间过去的,那种似爱情然而又被什么东西与爱情所分割的关系。
爱情曾经环绕在她身边,她却没有捕捉住。她那么希望和企图获得,但终于还是失去了。
他把爱情给予了别人。给予了一个在自己看来完全没有可能得到的姑娘!却真实地甚至可以说慷慨地给予了!
是生活本身犯了错误?是他错了?还是她自己错了呢?错在哪里呢?
大前年探家的时候,她就开始意识到,她和他的关系中出现了最严重的一次“危机”。可是他们并没有发生争吵啊!应该说,那一次探家还是很有收获的。她温柔地哄劝他,恳求他,甚至耍了一些小小的计谋,编造了种种借口,领着他一家又一家地登门拜访自己父亲的老战友,老领导,老下级,从省军区司令员到某某副市长,从某某局长到某某区长。不错,都是纯礼节性的拜访。但这种纯礼节性的拜访,难道不是可以积累成亲近的感情吗?难道与这些人物之间缔结下的感情韧带,可以被愚蠢地认为是没有必要,没有意义,没有价值的么?白痴才会那么认为!不论任何一个人,要生活得比别人更充满自信,要实现比别人更大的作为,要在同代人中出类拔萃,都必须在生活中借助别人的力量。谁的生活能摆脱得了在社会上的傍依性?谁?即便非凡的人物!何况,她仅仅只是为了她自己么?难道不也是为了他么?不是为了她和他共同的将来么?
如果是在这一点上他不理解她、轻蔑她、鄙视她,他是公正的么?将来总有一天她要寻找机会质问他的!她要和他辩论明白的!他可以不爱她,但她有权要求回答。她不能既失去了,又糊涂着啊!
她又想到了团部卫生院的主治医生匡富春,收到他从哈尔滨医科大学寄给她的第一封回信,她当时多么惶然!从那封信的字里行间,她看得出来,他被她深深地感动了,他对她充满由衷的感激之情。感激一个不相识的姑娘对他的经济资助和真诚勉励。而她给他写信,寄给他拾元钱,不过是出于和曹铁强赌气!而且过后她就把这件事忘了。既然收到了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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