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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相依为命的母子俩竟反目成仇了。有一天在批斗会上,那杂种当众打了疯婆子两嘴巴,下手非常重,打得鲜血直流,牙齿当时就掉了好几颗。随后,那杂种将疯婆子的种种劣迹以及对他的所谓毒害抖落得干干净净,以此表示他的出身自己无从选择,但路线他可以选择,从今以后,他要彻底与他罪恶的母亲划清界线,坚定地与广大的革命群众站在一起。柯红霞为自己所做的思想工作取得的出乎意料的成果感到无比高兴,当下任命那杂种为大队民兵营的排长。那杂种在批斗会结束后就搬到大队部去住了,将他的母亲一个人扔在家里。后来,那杂种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套旧军装,人模狗样地整日在各个村子里转悠,成了柯红霞手下抓革命促生产的得力干将。时间长了,那杂种竟忘了自己是一个什么东西,提出要和柯红霞谈对象。听说杂种提出这要求时,柯红霞当下像吞了一只绿头苍蝇似的,恼羞成怒地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但这杂种有点走火入魔了,仍不分白天黑夜,死破赖脸地缠着她,有一天在喝了酒后,竟霸王硬上弓,在大队部里将柯红霞*了。那柯红霞怎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当下精神就垮了,自个儿将自己反锁在屋里,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人们撬开门将她弄出来后,她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杂种也没落个好下场,后来被法院判了八年,在沙洋劳改农场里采了八年石头。这家伙确实可恨,活生生就将柯红霞给毁了。这事对柯长茂的打击太大,没过两年他们夫妻俩就先后过世了。在柯红霞无人照管的情况下,谁知那疯婆子竟不声不响地将她接到自己的家里,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衣食住行样样照顾到位。大队和公社的领导都知道这件事,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柯红霞有人照顾总比在外面卖傻强上百倍,何乐而不为。凭心而论,若不是疯婆子收留她,她哪能活到现在,不定早成野鬼了。”
杨卫平声情并茂地讲着,他在唏虚柯红霞红颜薄命,还是憎恨那杂种的可恶呢?谁知道。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了起来。在站起的那一刻,我感觉异常费力,虽然有蹲久的缘故,但更多是杨卫平所讲的故事将我的情感装填得沉甸甸的,使我的腿竟支撑不住那份沉重。我走到柯红霞的旁边,她对我的到来熟视无睹,仍轻声地朗诵着:“我们的八路军、新四军,是人民的军队……”我在近距离凝视着她,努力在记忆里追寻那个穿着漂亮红军军服的琼花的身影,但是非常失望,眼前那张木然的脸怎么也不能与以前那张青春迸发的脸联系在一起。是岁月更多地改变了她,还是命运更多地改变了她,我不知道。平日,面对一日日长大的儿女们,我们时常悲叹时间过得太快,怎么眨眼功夫自己就从一个楞头小伙子变成一个办事老练的中年人了,这是一时的心态作用,事后一想也就坦然了,儿女们眼见着一天一天地大了,我们怎会不老呢。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女人,我的心情却十万分的酸楚,不为别的,只为我怎么也不能从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找到那个“吴琼花”的丁点儿痕迹。突然,我像被电流使劲击打了一下似的,全身猛地一震,我吃惊地发现柯红霞右眼角那儿竟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痣,并且与谢小芬眼角的那颗痣一般大小,处于同一个位置。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了,颤抖着伸出手将柯红霞的下巴往上抬了抬。可怜的女人竟没有躲避,只是条件反射似地将手里的领袖著作使劲抱在怀里,呆呆地望着我,咯咯地笑出了声。我差点儿没晕过去。我真不敢相信,眼前这张脸虽然蜡黄、松驰,略显老态,但是若将这张脸上的岁月减去二十年,那分明与谢小芬的那张脸一模一样呀!以前我曾为有些神情长相别无二致的双胞胎而惊叹不已,但当时的感觉与现在的感觉那可就有了天壤之别了。真的,直到这一刻我才突然明白小男一雄为什么对谢小芬念念不忘,做出许许多多常人不可理喻的事情来。我转过身去,面对着破败的房屋,努力想平息自己的心情,但做不到,小男一雄,不,那杂种冷漠的眼神竟深深刻进了我的脑海,我无法将他抹去!可怜的人啊,虽然他为社会所不齿,但他也有情感呀,爱、恨、情、愁是自己的,社会无法将其禁锢,人们的鄙视和仇恨更无法将其改变。
我的反常表情引起了杨卫平的注意,他上前拍了我一下:“怎么了?老曾。”
我告诉了他我吃惊的发现。但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我想象中应该出现的吃惊表情,他只是木然地问我:“谢小芬是谁?”可以理解,杨卫平毕竟没有见过谢小芬,更不可能理解小男一雄对谢小芬所拥有的那份情愫。
对,如果谢小芬知道了小男一雄对她如此好的原因后,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呢?我不敢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