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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与理解是最准确的记忆。“下意识”,那应该是未经掩饰的“反应”啊!难道,这位总是拼命干活,总是自觉找苦吃的文盲战友,一直是颠倒着理解这两句话的吗?……
陈煜不敢想下去了。他感到了剧烈的心跳。仿佛从一个人昏迷状态的呓语中,听到了多少哲人才子都为之汗颜的千古绝句;又仿佛冒犯天条偷看了天书……他悄悄把大壮这最后一篇心得体会从笔记本上撕下来,装进了衣兜里。他要永远保留着。有什么用处吗?没有。但这只是属于他和孙大壮——一个活着另一个死去了——两个人的秘密,至少不能让殷指导员和杨干事这些人看到。
良久,他还在苦苦地思索着,询问着:
秦政委呀,
指导员啊,
龙山工地的日日夜夜呀,
——你是怎么使我们的孙大壮,把这两个字弄颠倒的呀……
第二十二章
滂沱大雨下了一昼夜。
整个龙山的沟沟壑壑,都变成了咆哮的急流。
暴雨,在郭金泰的心中敲了一夜的警钟。
凡事都有征兆,对石质极差的龙山工程来说,暴雨就是大塌方的信号。
郭金泰的心,又被种种不祥攫紧了。奈何他连同战士们共患难的权力也被剥夺了,只能从噩耗凶信中承受悲的袭扰,痛的刺激……
孙大壮的死,使他想得很多很多。他想起在雀山工程中遇难的那两位战士,至今他还能忆起死者的模样儿。其中那位年仅十八岁的新兵给他的印象太深了:红扑扑的圆脸儿,一对小虎牙,喜欢唱歌。他是蹬着斗车,哼着歌儿,撞倒支撑木身亡的:他平时最爱唱的那首歌,在郭金泰的耳畔回响了多少年呀!——w米w花w书w库w ;http://www。7mihua。com
妈妈放宽心。
妈妈别担忧.
光荣服兵役。
不过三五秋。
门前种棵小桃树。
转眼过墙头。
桃树结了桃.
回来把桃收……
龙山工地,两千余名战士,上有父母,下有兄妹。父母把自己的孩子交付给部队的时候,是出于责任,也是出于信任。即使做了牺牲的准备,也是让亲人死得其所。领导者手中的权柄啊,既能给人们谋福,也会给人们酿祸;权力可以成为领导者建功立业的宝剑,也可以成为给人们挖掘坟墓的铁锨!掌握他人命运的人啊,哪怕有一点邪念,一丝疏忽,一分渎职,都将会铸成千古难饶之罪!
雨,淅淅沥沥,渐渐变小了。
突然,木板房的门被撞开。彭树奎满身泥水闯了进来。
未待郭金泰打招呼,彭树奎哭喊了声:“营长——”扑到郭金泰跟前,“我……我对不起你呀……”
说罢,他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树奎,别这样,你不过替我公开说了句实话……”郭金泰扯过毛巾,慈爱地擦去彭树奎脸上的雨水、泪水,叹息了一声,“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呀!‘大比武’虽是锻炼了部队,但我当时脑子里也有不少形式主义作怪。如果不是一味保‘尖子’,争荣誉,你当时就提干了。是我把你误了,使你落到今天这般地步……树奎呀,想起来,我……”
“营长,别说了。”彭树奎霍地站起来,“我想好了,功名利禄是个填不满的壕沟。这么大个世界,总有咱走得下去的路。营长,你可得多保重哪!……”
郭金泰紧紧攥着彭树奎的手,苦笑着说:“我也是把老骨头啦,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随秦浩折腾去吧!树奎呀,要紧的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哪!回去跟连里的班长们通通气,你们这些当班长的,为战士们的安危多操些心,多尽点责吧!”
郭金泰的眼里滚出几滴泪,那双握着彭树奎的手重重地摇了几摇。有在妈妈的羽翼下,才能获得踏实的安全感。参军两年多来,一直未能回去看看妈妈。来到这龙山工地后,自己连着给妈妈写去八封信了,可妈妈为啥一封信也没回呀?妈妈眼下在哪里啊?是病了,还是……
琴琴不敢再想了,滴滴泪水浸湿了枕巾。
清晨。雨停了。
第二十三章
从医院告别大壮的遗体回来,琴琴做了一夜噩梦。梦见“锥子班”列队在陡峭的悬崖上,指导员让她打着竹板做鼓动:“向前看,大步走,粉身碎骨不回头……”
王世忠跳下去了……
孙大壮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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