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第3/4 页)
?遇到坏人了?……他睡着以后梦见过,菊菊坐在连部等他……红脸笑着扑到他怀里……现在,是真真实实的菊菊站在他面前了。她那曾是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变得憔悴了,像是大病了一场。她好像在笑,但那是强装出来的……
许久,彭树奎没说话,也没挪步。还是菊菊先开口了:“是二兄弟送俺来的……”
彭树奎这才看见,福堂老爹的儿子——当年领头抢馒头的二愣子站在一边。他赶忙说:“啊,二愣子,走,到班里坐坐……”
二愣子憨憨地笑着说:“不了,彭班长,菊菊姐走到俺村就病了,在俺家住了三天。俺娘让俺告诉你,菊菊姐还没有好实落,让你好好照看她。要是连里住着不方便,就还到俺家去。”说完,向彭树奎和菊菊道了别,走了。
彭树奎木然地领着菊菊往班里走,连包袱也忘了替菊菊拿。进了屋,才像冈缓过气来似的喊了一句:“菊菊!这么多天了,你……你是怎么来的呀!……”
菊菊一下子坐在铺上,双手捂住了脸……
她这一路上,简直像孟姜女千里寻夫一样……那公社革委会主任把一千元票子送给她哥后,就像买了个猪娃儿似的,立时拽她去登记结婚。她从早晨哭到晚上,至死不肯在结婚证上按手印。趁那主任出门的当口,她打开后窗冒雨连夜出走,连家都没敢回。她先躲到姑家,后又躲到姨家,眼看哪里也躲不住,就启程上路了。可姑姨两家也没凑够路费,坐车赶到离这龙山还有一百三十多里的县城时,身上分文没有了。她打听着往龙山奔,半道上求人搭了一次拉货的车,下车后又赶路。没有吃的,她个姑娘家放不下脸来去讨饭,就像做贼似的到沿途的菜地里摘几个茄子拔几棵葱,好歹填填肚子再赶路。奔到龙尾村时,她连饿加病晕倒了……眼下,要是有个背人的地方,她真想扑到树奎怀里哭上三天。可她强把眼泪咽下去了。
她见树奎眼里贮满了泪。
“树奎哥,你别难受……俺这不是好好的吗……”菊菊擦着泪说。
这一下,彭树奎的眼泪反倒止不住了。他两手抱着头,不敢张口。
“……世上总算还是好人多。福堂老爹一家子听说俺是来找你的,把俺接到家当了贵客待。老爹让二愣子给俺去抓药,大妈上顿给俺做面条,下顿给俺打荷包蛋。在她炕上躺了三天,大妈陪俺聊了三天,这就好好的了。”
彭树奎卷起旱烟吸了口,重重地叹了口气。
“听二愣子说,你们郭营长的那什么‘万岁事件’跟你还有点牵连。那年头老百姓都饿得趴在炕上起不来,营长带你去送小米,那才真是共产党办的事呢!共产党对穷人,哪有见死不救的?咱不怕那些!”停了会儿,菊菊又劝慰说:“树奎哥,你也知道,家俺是不能回了。俺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你提不了干咱也就别去指望了。你有的是力气,天地这么大,总有咱俩吃饭的地方。咱们去闯关东吧,去投奔俺舅!你还记得那比你大两岁的大顺子吧,人家闯了十几年关东,去年回家说上媳妇了,带着媳妇一块儿又走了。”
彭树奎羞惭地垂下了头。自己当兵九年了,难道也得像老辈子那样,像大顺子那样去闯关东求生……
“树奎哥,别老恋着这身军装了。”见树奎老不言语,菊菊又劝道,“年底快复员吧,千万别巴望着提干了,命里有三升,咱不去求一斗!”
“提干……咳!肯定是不行了。”停了一大会儿,彭树奎接上说,“为那‘万岁事件’,上级让我揭发郭营长,我……”
正说着,殷旭升一边高声吆喝着“树奎”,一边走了进来。
“这就是菊菊同志吧?路上受累了……”
菊菊忙起身让座。彭树奎介绍说:“这是殷指导员。”
殷旭升亲热地对菊菊说:“我也是聊城人,不远……哎呀,咋不提前来个信儿,让树奎去接接呀!你看你看……”他朝席棚外大声喊道:“通信员!把连部的暖瓶提过来!还有,告诉炊事班,中午加个菜!”
他诈唬了半天,才坐下来。“听说咱那儿新生政权都成立了?怎么样,形势挺好的吧?”
“……挺好。”菊菊望了彭树奎一眼,应酬道。
“你来了好哇,菊菊同志。歇两天,给全连介绍一下家乡大好形势吧。这对战士们是个鼓舞嘛!”
菊菊身上一阵发冷。彭树奎闷声闷气地说:“她拙口笨腮的,不会说啥。”
“哪能呢!这事以后再说。你们先歇着,我还有事儿,得空再来看你们。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