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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才轮到沐言。他走上前去,向那几位考官深深一鞠。抑制住内心的紧张,从那桌上抽出了一根竹签来。那竹签上所写的曲目是《鹧鸪飞》。
沐言看罢,便低头拿出那支竹笛,兀自吹奏起来。这支曲他并不是很擅长,但一曲《鹧鸪飞》音色仍是浑厚悠长,几个滑音演绎出色。音色悠扬婉转,明澈圆润。轻盈飘忽的音符起起落落,不知不觉间,一曲已然终了。
沐言这才抬头望向那几个考官,他们却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这倒让沐言揣摩不透自己的表现是好是坏了。内心虽是茫然忐忑,却也只得转身下了台。
三日之后,那城门前又新贴了一张皇榜告示,那正是笛手初选的结果,原本的两三千人中只剩下了三百人。哪怕沐言上一次因曲目不熟练并未发挥到极致,却依然榜上有名。
再过几日,便是最后一轮的选拔了,从三百人中选出最后的三十人来,在除夕之夜入宫给皇帝皇亲演奏。这最后一轮由自己选定曲目,不必像上次那样抽签决定。但沐言仍是不知该选哪支曲。索性将所有的擅长曲目通通吹奏了一遍给文澄听。
文澄一一听过,默默沉思片刻后,笑道:“依我看,还是第四首《姑苏行》最好。我不太懂音律,但只感觉听这一曲时眼前似有小桥流水,晨雾依稀的画面。倒是没想到,你的笛技已是这般炉火纯青了。”
沐言此刻略有些羞赧,“实在过奖了,我还担不起一句‘炉火纯青'……那,到时候我就吹这支曲?”
文澄轻笑一下点头,后给他倒上一杯茶来润嗓。
最后应选的那一天,文澄依旧是陪着沐言来的。沐言呆呆的立在队伍中,心中尽是忐忑无措。偏偏这时,从前方传出了一阵悠扬的笛声,不知是由哪一个应选者吹奏出的。沐言刚一听那曲,竟是不由一怔,脸色刹那变得苍白。
这曲……正是那个冬天,他第一天入宫和亦岚初见时,在大殿吹的那支曲。可自从被迫离宫之后,他就再未吹奏过。几个月未再吹过那曲,如今再听这笛曲,竟是有一种渺然之感,恍惚如若隔世。
文澄这时也发觉了沐言的异常,但还没等和他说上句话,便听到了前方传出的声音:“柳沐言。”
听到轮到了自己,沐言才回过了神,握着那支竹笛走上前去,内心却是一片木然。拿起竹笛,轻靠在唇边吹奏起来。笛声悠悠,略带了些许物是人非的感怀。细细听来,这曲却并不是那首练习了许久的《姑苏行》,竟是一曲《忆故人》。
笛声流淌在空气中,轻柔而曼妙。尽管竹笛的音质不如玉笛的清脆柔美,但一曲《忆故人》饱含缱绻哀婉,也算弥补了这竹笛一小小的缺憾。
笛声悠扬中,心情竟是被激得有些沉重,笛声中也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色。沐言很快也发现了自己这一失误,本是可以继续吹奏下去的,但他此刻心情实在是有些茫措,虽知道当下这场合的正式,但仍是停下了吹奏。拿着笛子的手缓缓垂下去,对着前方的考官们鞠了一躬后,木然道:“抱歉,我吹不下去了……”说罢,便转了身出去,留了一室的考官愣在屋内。
其中副考官望了望左边的主考官,他手中朱笔在“柳沐言”的名下画了一个圆圈。意思是,他已被选作了那三十名笛手中的一个。
那副考官一见,顿时慌道:“骐轩,刚才这人吹的《忆故人》前半部分虽是完美,挑不出错处。但毕竟他最后一个音阶吹奏有误,且一曲未了就跑出去了。除夕夜为皇上演奏的笛手,怎可是这等人选呢?!”
那主考官并未理会他的话,甚至不曾抬眼看他,只是冷道:“如果你能再多找出几个能像这样将情感与笛曲融合恰到好处的人,我自然也不会选他。”
只这一句,便说得那副考官阵阵发寒,只得将奉劝的话再咽回肚子里。初选能够留下的人,笛技都是不会太差的,选哪一个不是选?但若是惹恼了骐轩,以后的日子怕就不会好过了……
那主考官林骐轩,十八岁时就已入了宫廷的乐府。如今不过才二十三四的年纪,已是坐到了乐师之首的位子上。其通晓乐理,可与先帝御用的老乐师相媲美。笛子,琵琶,古琴,箫……无一不会,更无一不精。骐轩于诸乐器丝弦上下了二十载寒暑之功。虽说他人是冰冷淡漠了一些,但依旧十分被皇上看重赏识,前途无量。但凡宫中有何节目演奏,他自是第一编排者。
几日之后,沐言知道自己再次入选时,顿时惊愕万分。本以为这一次必然会落选的,毕竟吹错了音阶又没能掌控住情绪,自作主张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