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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忙完了；跑了进来；随走随往下解围裙。他一见寿亭；立刻掉泪：&quot；六哥要去青岛？&quot；

寿亭拉他坐下；把不舍得抽的那盒纸烟拿过来；抽出一支递过去；采芹赶紧送上火绒。柱子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火绒犯傻。

寿亭把手放在柱子肩上；语重心长地说：&quot；柱子；咱爹咱娘都老了；这通和以后就靠你了；八十多个伙计；你可得管好呀！&quot；

柱子眼泪落在腿上。

寿亭拍拍他的肩：&quot；柱子；这通和要是你干；听我一句话；就是一句话：老实；实在。千万别想发展扩大；就是守住。你可千万别学我；你人太老实了；学不了。要是万一学走了样；咱这通和就完了；你六哥就一点退路也没有了。&quot；

柱子擦泪点头。

他又转向周掌柜：&quot；爹；就让柱子领着干。看着他实实在在地用料。一缸料；就染二十匹；多一匹也不染。我那套一缸顏料用一年；天天加点新料的办法；千万别让他用。染砸了一回；咱的名声就坏了。这德国料酸大了不行；矾大了不行；你就看着天天刷染缸；天天换新料；一点毛病也没有。&quot；

寿亭端碗水递给柱子：&quot；柱子；我有件私事托付你。&quot；

柱子抬起头来：&quot；六哥你说。&quot；

寿亭叹口气：&quot；唉；我这一走；最快也得年下回来。这锁子叔我放不下呀！柱子；锁子叔那里；按着现在的章程办。当初要是没人家；你六哥早饿煞八回了。听见了？&quot；

柱子点头：&quot；六哥放心；保证让锁子叔觉得和你在周村一个样。&quot；

周家老夫妇不胜唏嘘；周太太撩起衣襟擦泪。

寿亭转向周掌柜：&quot；爹；这周村除了咱；还剩下三家染坊。爹；周村这个地方小呀！那三家要是实在没有买卖；咱就匀出一点给他们。爹；你比我有见识………这买卖大了招人恨呀！这你老比我懂；你看看现在多少人没饭吃；你看看现在多少土匪。我又不在家；柱子又老实；压不住场子。千万千万；舍财保平安。爹；你说呢？&quot；

周掌柜赞许不已。

寿亭又转向采芹：&quot；采芹；明天一早；买上八色的礼；跟着咱娘去趟王家；告诉他；我要去青岛；我要看着给俺柱子兄弟成上亲。&quot；

柱子刚抬起头来；一听这话；又把头低回去。

采芹刚想答应；周太太为难地说：&quot；寿亭；咱不是和人家说好五月六嘛！王家祖辈上在前清中过举；讲些礼数；这事怕是不好办；就怕人家不答应。&quot；

寿亭眉毛竖起来了：&quot；什么？他还想咱来个瘦驴不倒架？前清的皇上都没脾气了；他还摆的哪门子谱儿？还他娘的中过举！三天之内准有一个双日子。采芹；你看看；反正柱子那屋也盖好了；从箱子到柜子；全套都是博山大漆。这是什么样的成色！这乱哄哄的世道；上哪去找这样的人家！直接问问他行不行；不行？明天早上我站到大街口上；大喊一声；周村的姑娘挤破咱的门。干脆明天早晨我和咱娘去。还中举？还他娘的中风呢！&quot；

采芹插进来说：&quot；哪里也有你！哪有大老爷们儿去办这事儿的！&quot；

寿亭笑着说：&quot；不是怕你办不了嘛！&quot；

采芹说：&quot；你怎么知道人家办不了。柱子；放心吧。&quot；

柱子不敢抬头；寿亭伸过头来惹柱子：&quot；兄弟；当初咱破衣烂衫；左手打狗棍；右手破饭碗；曾去王举人家要过饭。到明年的时候；就给王举人家把外甥添。有点意思吧？&quot；

采芹过来点他头；一家人笑起来。

早晨；火车上；家驹坐在餐车里。他身穿咖啡色西装坎肩；打着领结；衬衣雪白。他抽着烟；手摇着红酒；看着窗外的景色。

春天的田野带着些靠不住的希望。

*的女侍应生走过去；家驹贪婪地用眼追着。

女侍应生回头一笑；家驹举杯还礼。

普通硬座车厢里；寿亭依然是便裤便褂。他磕开咸鸭蛋夹在烧饼里；又拿出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