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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
“庄师傅,你……”
“哦,没什么。”老庄隐瞒实情。
老庄的脸变了形,是饿的,也是疼的。由于饥饿,胃疼得厉害。
“你歇着,我来挖。”郭德学说。
老庄在一块岩石上躺下来,他说:“你也过来直直腰吧。”
“我能坚持,挖一会儿。”郭德学硬撑着。
“别硬拼了,攒攒劲再干。”老庄说。
郭德学爬上岩石,躺在老庄身边。
“关了矿灯,省省电。”老庄问,“你有女人吗?”
“有。”郭德学说,“有两个。”
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绝境之中讲女人实属高明之举。老庄的胃疼忽然减轻了许多。他说:“你有两个女人,一胖一瘦?”
“不,一死一活。”
“噢?”
“一个炕上,一个墙上。”郭德学说。
老庄糊涂了,怎么个炕上墙上?一死一活通常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炕上不难理解,郭德学家睡火炕,炕和床一个意思。那墙上怎么讲?
“我把白菜的骨灰抹在墙上。”郭德学说,“我俩经常说话。”
白菜是一个女人的名字,白菜是郭德学的女人。女人叫白菜,肯定有故事。在偏僻的农村,白用在女人身上,例如小白鞋,大白梨,那这个女人就有故事了。白菜,日常食用的极其普通的蔬菜,用它形容女人,水灵灵,脆生生。
郭德学的女人叫白菜,与他的特别才华有关。
桂花村人公认郭德学是才子,赞赏:“郭德学真有才!”
才子是有些绝活,郭德学的绝活是吟民谣。他文化不高,是“田夫野竖”,可你说哪方面的民谣,他张口就来。例如说酒鬼:“酒是汽流水,醉人先醉腿,嘴里说胡话,眼睛活见鬼。”又如数九:“一九二九,在家死守;三九四九,棍打不朽;五九六九……”
“小白菜。”妻子铺好被褥说,说民谣成了他们夫妻就寝前的必修课,她不听一段民谣就不睡觉。
“不说了,今晚累啦。”有时他也腻歪,不愿意说。
“好,你不说,行,别进我被窝。”妻子使出杀手锏。
进不得她的被窝睡不着觉,这样威胁很有效。他说:“给你说小白菜。”
小白菜,
遍地黄,
两三岁上没了娘,
跟着爹爹还好过,
就怕爹爹娶后娘……
妻子听民谣竟然能听落泪,又瘦又小的白菜勾起她的辛酸往事,自己就是一棵命运多舛的小白菜。
“我是棵小白菜!”妻子说。
从此就管妻子叫白菜。
白菜在一个夏天忽然枯萎,先是眼睛黄,后是全身黄,不久就死去了。乡下不准土葬,火化后郭德学抱回妻子骨灰,做出了令人瞠目举动:将妻子骨灰和成泥,抹屋挂了墙里子。
在郭德学心里,白菜生长在墙壁上。
每晚,他都和墙壁说话,和白菜说话:“铺好被褥了,我给你说民谣……那什么,你不愿听这首,我换一首。哎,我得进你的被窝,让我进去。”
老庄一声沉重的叹息。
“白菜天天长在墙上,灯花来啦。”郭德学说。
第二章隐藏罪恶(6)
“我猜着了,灯花是你说的炕上妻子。”老庄说。他挣扎起来,准备干活儿。“灯花,与民谣不搭界吧?”
“搭界。”郭德学扭亮矿灯,“她姓宋,原来也不叫灯花,我吟了那首验月份的蒸灯歌她才改的名。”
正二三月水没腰,
四月灯碗刚发潮,
五干六湿七八焦,
九月十月干裂瓢,
五谷丰登家家乐,
冬月腊水勿须瞧。
流行东北农村的“蒸面灯”、“蒸十二月灯”,《关东文化大辞典》载:农历正月十五晚,以荞面或黄豆面掺适量水和好,分十二份,捏成上端直径寸余的圆形油灯碗,灯身柱形而细,底部略大而圆,每灯碗口缘上捏出一至十二个锯齿状的花牙,以别月份。再于每碗内置黄豆一粒,同入锅蒸之,揭锅时看各月份灯碗中豆粒膨胀程度推测该月份气候。膨胀大则寓降水多,少则寓降水少,适中则寓风调雨顺。在揭锅时还要唱蒸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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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庄对这一风俗知晓,小时候随大人们做过。爹是地道的庄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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