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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王婆留流落在钱塘县境街头的时候,正是嘉靖二十四年仲夏时分。浙江一带地方,倭寇作乱,群盗蜂起,互争雄长。各据山林湖泽,岛屿海港,打家劫舍,与朝廷分庭抗礼,猖獗一时。广东、福建、浙江、山东四省俱为倭患的重灾区,逢山藏寇,遇岭窝贼。这些地方的老百姓都遭遇艰难,活在炼狱一般恐怖的日子中,惶惶不可终日。
江苏、浙江一带海滨,倭寇闹得最凶。倭寇经过的地方,鼠逃鸦散,焦土满目,一片狼籍;倭寇没经过的地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各地谣言四起,人心惶惶。逃难的男人女人风尘仆仆弛驱道上,拖家带口,从东边走到西边,又从西边走东边。大家都象没有主见的木偶一样,被命运之绳牵扯着手脚,瞎走乱闯,不知何去何从。羊肠歧路之旁,穷山恶水之中,啼号不绝。这些逃难百姓流落外乡异地,举目无亲,皆是负担载锅踯躅街头巷尾。这样流离奔走之苦,真个说不尽的凄惨苦楚。
这日王婆留百无聊赖,正在钱塘县衙明伦堂附近的游走逛荡。忽然间城外田野传来一阵呐喊声,有几个张皇失措的差人跑到街头,拿着铜锣咣咣当当,急速猛敲,大声疾呼道:“乡亲们,贼来了,倭奴犯境,快逃呀,快跑啦……”一时间,钱塘街头如蜜蜂窝炸开了锅,嗡的一声,乱成一团。
看见别人跑,王婆留也跟着这些人后面跑来跑去。城外的难民千方百计想挤入城内;而城里的居民却争先恐后往城外郊区乡村方向跑去。两股人流互相挤压碰撞,小的哭,大的叫,场面颇为混乱。随着县城钟鼓楼报警的钟鼓敲响,这些逃难的老百姓也好,官差也好,逃命时节丑态百出,象一堆无头苍蝇,只管争相逃命,各奔前程。至于到底来犯的倭寇有多少?距离城里还有多远?居民中间根本没有人认真调查核实这个情况,只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倭寇多得很呐,漫山遍野而来,少则几千,多则几万人哩。”于是,有人叫一声“倭寇来了”,大家就闻风而逃,一个个东奔西窜,躲得大小无踪。
王婆留起初跟着几个城里人往城外跑,那几个城里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家伙,每个人都挺能跑,动如风,快如电,几个起落便把王婆留抛在屁股后面,逃得无影无踪。王婆留还是个小孩子,步履蹒跚,那里能跟上这几个跑惯路的行家里手。当王婆留气喘吁吁跑到城中东门的时候,大门已经关闭上闩,没法子再逃出城外去了。王婆留只好掉过头来,转而跟着几个进城避难的男女屁股后面,又往城中赶去。
“等等我,带上我吧!”王婆留哭丧着脸在这些人后面哀号道。哪里有人答理他,大家都象受惊的鼠辈一样疯狂乱窜。转过几条街巷,那几个逃难的男女眨眼间就失去了踪影。
王婆留只得一个人孤零零地寂寞上路,所经之处,只见哪些来不及逃难的人家,家家户户乒乒乓乓关门闭窗。王婆留想找个人家避难,无奈这些人家门户紧闭,任凭他叫得口干,就是无人开门给他提供一个避难场所。
“来人呀,救救我,我不想死啊!……”王婆留在钱塘街头无助地绝望呼叫求救,但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刻,哪里有人理睬他?那些逃避倭寇的老百姓唤夫呼妻,鸡飞狗跳,狼狈万分。除了把行李物件丢满道路之外,一些跑得匆忙的父母甚至狠心抛下尚在吃奶的婴儿,自个儿跑了。弃满街头的小儿幼女们因为没了父母的照顾,只得坐在路上哇哇大哭,号喊之声,响彻远近。
王婆留走投无路,只能逃入一个土地祠中暂避倭寇风头。那土地祠四面矮墙环绕,高不过五尺,而土地公和土地婆的神像被当地人供奉在一个六尺见方的低矮瓦屋之中。如此一个小地方,难免让人感到十分窄小局促。但是这个方圆不足十平方米的土地祠里居然躲藏着一个妇女,两个男孩,一个老人,连同王婆留,共计五人。那妇女身材矮胖,肥头大耳,长相丑陋难看。两个男孩,一个五岁左右,一个三岁上下,都吸着鼻涕虫,互相搂抱成一团,正在哪儿簌簌发抖,啼哭号叫。那个丑妇并不埋会他们,想来不是她的孩子。老人年纪大概五六十岁,长着一部黑白渗半乱蓬蓬的胡子,模样有些凶狠吓人。
老头子看见王婆留跌跌撞撞抢入土地祠中,不禁有些惊慌。脸色一沉,扬声叱骂道:“猴死囝子,滚远点,谁叫你进来。”土地祠太少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很容易给倭寇发现,这性命悠关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八章 贼乱海滨(2)
土地祠四周堆积着几垛打谷剩下的稻草杆,这是附近居民贮备起来在冬春季节喂牛的草料。由于稻草杆堆积如山,钻在不显眼的稻草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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