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4 页)
常穷一身补丁缀补丁的衣服。她看这个穿戴一新,脸洗得白白亮亮的青年,这样热心
和她说些叫人耳热的话,心里倒不由地直跳弹。
满银看兰花对他有了好感,有一天傍晚就在双水村的后河湾里抱住她,把她狠狠亲了一
顿。在她丰满的脸蛋上啃下许多牙印子后,这家伙就把挂包里准备好的一身外地买来的时新
衣裳塞到兰花手里。
兰花坐在土地上哭了一鼻子。她既害怕,又感激眼前这个男人。唉,她平时为了一家人
的活,整天山里家里操磨,晚上一倒下就睡着了,从来也顾不上想这种事。现在,罐子村这
个胆大的家伙,把她心中沉睡的少女的感情一下子唤醒了,就象一堆干柴被火点燃,熊熊地
燃烧起来!她对王满银说:“这衣裳我现在不敢拿回家。你先拿回去,让给家里大人把这事
说了再……”
当兰花给她父亲说她要嫁给罐子村的王满银时,孙玉厚立刻气得暴跳如雷。他把她大骂
了一通,坚决反对她和这个“逛鬼”结婚。
但平时一直对父亲羔羊般温顺的兰花,这一次却强硬地一边哭,一边和父亲顶嘴,说她
死也要死在王满银的门上。孙玉厚急得脱下一只鞋要打她,被当时十七岁的儿子少安挡住
了。已经是一个成熟庄稼人的孙少安,那时就在家里开始主事了。他上过几年学,虽然现在
还是这么个年龄,但理解事情无疑要比他父亲开阔一些。他已懂得要尊重一个人的感情,因
此竭力劝说父亲不能干涉姐姐的选择。孙玉厚拗不过子女,抱住头蹲在地下,一声长叹,算
是承认了这个他已经无法改变的现实。
结婚以后,尽管王满银在所有的人看来,都不是一个好女婿,但兰花却死心塌地跟他过
日子,并且给他生养下一男一女两个娃娃。男人一年逛逛悠悠,她也不抱怨,拉扯着两个孩
子,家里地里一个人操磨。她不怕这个家穷。她从小就穷惯了。不管别人对她丈夫怎么看,
这个忠厚善良的农家姑娘,始终在心里热爱着这个被世人嫌弃的人——因为在这世界上,只
有这个男人,曾在她那没有什么光彩的青春年月里,第一次给过她爱情的欢乐啊!
至于这个王满银,不管在什么时候,他自己觉得他就是这个样子。他好他坏,和别人有
屁相干?他有时候真生气别人多管他的闲事:我就是这个样子,你们要叫我怎么样呢?就说
现在吧,他在这工地上接受“劳教”,除过累得撑不住外,其它事他满不在乎。推车子的时
候,他把旧制服棉袄的襟子敞开,露出一件汗淋淋的褪色桃红线衣;线衣还象城里人一样,
下摆塞在裤腰里。一张没有经过什么风吹日晒的脸,流满了汗道道,他只好不时把头上一顶
肮脏的破呢帽揭下来,揩一把脸;揩完了再戴到头上。有时避过扛枪的民兵小分队,他还扭
过头对装土的老丈人咧嘴一笑。嘿嘿!怕什么?他经见的世面多了!除过没偷人,他什么事
没做过?扛过枪,耍过赌,走州过县做过买卖,也钻过两回别人家媳妇的被窝,并且还欠众
人一屁股帐——年年过年都不敢在家里住,得跑到外面去躲债。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而今
还在乎这?他们村叫个罐子村,他就是罐子村的破罐子!去他妈的,破罐子破摔,反正总是
个破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满银对这“无产阶级专政”心里还是有点怵。他那没吃过苦的身
子,一天没下来,浑身就已经疼得象皮鞭抽过一般。他不知道这“洋罪”还要受多少日子才
能完结。他在心里臭骂那个河南手艺人,几包老鼠药害得他现在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他想,
他妈的,这还不如让坐班房哩!班房里虽说不让乱胞,但闲呆着不用劳动。当然据听说就是
一天不给多吃饭——反正他饭量也不大,只要闲呆着,少吃点也没什么!
王满银实在跑不动了。他瞅空瞧了瞧其他十几个“犯人”,看见他们也都累得撑不住架
了。其中有个妇女,大概有四十来岁,腿已经开始一瘸一跛。听说这女人是牛家沟的“母老
虎”。她自留地畔上种了棵花椒树,被队里没收了,她就双脚跳起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