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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院子。柔安心一直跳,口干,胸中充满复杂的情绪。她觉得有一点罪过,竟让父亲一个人住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他病情如何?是不是苍老了?
僧侣领他们爬上一道褪了色、有屋顶的楼梯。柔安停下来看看李飞,用手拢好他额上一撮散落的头发。
僧人掀起一块蓝布帘,说杜小姐来了。木窗关着,桌上摆了一盏银灯。李飞看到一个白衣老人坐在床上,正在抽一管白铜木烟。灯光映出白发和垂胸的白须。杜忠把铜烟管放在桌上,眼睛向他们这边露出炯炯的光芒。李飞退后一步,柔安冲向床前。
杜忠伸手把她拉过去,用低沉、愉快的声音说:“柔安,真高兴你来了。”
柔安咬咬下唇,强忍欲落的泪水:“爸爸,你好吗?”
“很好。前几天出了一点小事,我们待会儿再谈。我已经一年没看到你了。”
他的眼睛转向暗处伫立的陌生人。柔安马上说:“爸爸,这是李飞先生。他一直想认识你。”
杜忠诧异地端详这年轻人好一会儿。他猜一定是女儿的密友。他喜欢那双浓眉下清晰的目光和坦率的眼神。
李飞想起柔安的吩咐,就上前鞠了一个躬。他尽量注重礼节,给对方良好的印象。他用自信的口吻说出一段客套话。
“我早就想听听您的教诲,可惜一直没有这份荣幸。承蒙令爱带我来见您。”
“坐吧,”杜忠意外听到多年没听见的优雅辞令,便和颜悦色地说。李飞用“令爱”来称呼柔安,显得自然而庄重,不让人觉得太随便或太轻浮。
老人家和年轻人接着寒暄了几句。杜忠看出女儿和这位青年说话,眼中充满柔情。老人家谈兴正浓,思想也很活跃。他额上青筋暴露,眉毛边、眼皮上显现出深深的皱纹。他精神饱满,血色红润,看不出有什么病容。
他转向女儿说:“你们俩走了一天,一定累了。看过你们的房间没有?”
柔安和李飞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父亲叫住她说:“叫厨师做一点菜,热几两米酒。送到楼上饭厅去。安顿好了,就来找我。我要和你谈谈。”
柔安十分钟就回来了。她父亲穿着她所熟悉的深蓝宽袖缎袍,坐在椅子上,脚上还是那双两层隆线的旧式布底鞋。
她看看房里的陈设。这是本楼的上房之一。木头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旧毯。墙上挂一副丝底圣像,名叫“唐卡”,以工笔绘出佛教传奇的故事。角落里有一个铜制火盆和一个大铜壶。小茶几镶着精雕的画板,上面放一个大嘴的西藏茶壶,和几只细雕的银茶杯。好多件长袍挂在墙上。门边的竹椅上有几件脏衣服。上斜的窗框旁立着一张长桌,砚台、毛笔筒和两件干净的衣服就放在上面。柔安看了很难过。凭女人的利眼,她看出他父亲的白内衣领子、袖子都发黄了,和他以前由山西回家的时候差不多。唐妈洗了两三次,领口才恢复原来的白色。
“你在这里过得很舒服?谁侍候你?”柔安问道。
“我过得很舒服。我有一个佣人。等你住熟了,你就知道这是一个好地方,不像三岔驿老屋那样寂寞。庙里总有事进行着。”
“你整天干什么?”
“读书、散步哇。我教几位僧侣读汉文。这边也有汉人。上个月我应喇嘛首领的要求,抄了一份金刚波罗蜜经给他。这种工作很舒服。”
三岔驿别庄(16)
她打开春梅送的一包中药。老人仔细看了看,用灯光照了照人参,说是上等货。
“他们上元节送的一包,还没用完哩。”
柔安眼中现出忧虑。“只有三片,不过二三两。没有人替你炖吗?”
“太麻烦了。我切一小片,含在口里。这样也不错啊!”
“你写信说病了。我好担心。”
“我现在好了。有天起床,突然晕倒。老杜发现我倒在地板上,才把我扶上床。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我想是年纪大的关系。我一点知觉都没有。”
“我想你在这边得不到适当的照顾。爸,求求你回家吧。你应该看医生。家里有唐妈替你炖药,照顾你的起居。”
她说了不少家里的情形,又说:“你不要讨厌春梅。我来之前,她和我谈了不少话。她只想到我们杜家的利益。现在是她当家。叔叔决定给她一个儿媳妇的名分。”
“我一点也不讨厌她。很高兴她有了正式的名分。一开始就是我弟弟的错。她对你还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很担心,祖仁无子,我们家人丁又不旺盛,你和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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